苏澄被他眼中浑然天成的凶煞吓到，外强中干地还嘴道：“你……你是哪来的野鸡，凭……凭什么说我！”
赤瞳少年顿时怒了，影子一般闪了过来将苏澄揪起：“你说我是野鸡？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生魂离体？”
“别别别，我错了，”苏澄捂住眼睛求饶，“大仙饶命，我不是故意要占据这个身体的，也没有想要害人。”
“它”死了，恰在同一时间，这个身患绝症的少年也死了。阴差阳错之下，它的魂魄竟然穿进了少年的身体，死而复生了。
获得人类的身体之后，它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学着做各种只有人类才能做的事，就是为了接近白奇楠——它曾经的主人，这个世界上它最喜欢的人。
苏澄知道一直以来白奇楠心里有个人，那个人好像很会做菜，每次白奇楠看直播的时候，它都会趴在键盘上跟着一起看，大概记住了一些菜的做法，变成人之后迫不及待开始实践，想要做给白奇楠吃。
一开始自己做的东西很不像样，连自己都很嫌弃。可是随着每天的练习，他做的菜味道渐渐好起来了，每次带着忐忑的心情交给白奇楠的时候，都特别渴望得到夸奖和鼓励。
可惜白奇楠惜字如金，都是说谢谢，挺不错的。好像有点敷衍，有点客气。或许是他的厨艺实在太差，比不上那个人吧。但他没有气馁，况且时不时能跟白奇楠一起吃饭就很幸福。
赤瞳少年哼笑一声，缓缓放开了手：“我劝你还是乖乖做个安静的美少年吧，姓白的不适合你。”
不适合？怎么会呢！这世上最适合自己的人就是白奇楠了，他们可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呢！
见苏澄一脸不高兴，赤瞳少年道：“你听说过爱屋及乌的故事吗？”
苏澄摇摇头，赤瞳少年用他略带沙哑的声音懒洋洋地讲了一遍：“明白了吗，他肯吃你做的饭，是因为你全都是按照他喜欢的人的方法做的。就算有一天他接受了你，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愿意成为另一个人的替代品，去弥补他心里的遗憾吗？”
苏澄的表情瞬间碎裂，心脏也差点停跳。人类的感情是这么复杂的吗？原来白奇楠真正想要的，是屏幕里那个人吗？
那自己又算是什么呢？明明就被宠着爱着不是吗？
赤瞳少年看出了他的心思：“你只是个宠物啊，这种感情是不一样的。”
苏澄缓缓放下按着饭盒的手，裹在衣服里的饭盒掉在地上，底部似乎摔裂了，汤汁流了出来。他怔怔地看着这盒饭，心里已经乱作一团。即便自己现在是个人类，但也时常有种四不像的感觉，白奇楠会接受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吗？
那个可恶的红眼睛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苏澄也该走的，可是脚下生根一样无法挪动，就这样傻呆呆地站了一个多小时。
白奇楠回来的时候，看到苏澄僵直的背影，以为他是在为地上破裂的饭盒伤心，便走过去捡起饭盒道：“只是汤流出去了，还可以吃的。我收拾一下这里，你进来把饭热了一起吃吧。”
他开门，却见苏澄还是一动不动，不禁感到奇怪。捏着少年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却看他红着眼圈满脸泪痕。
“为什么哭，”看到少年脆弱的一面，白奇楠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因为饭盒裂了？”
苏澄抿着嘴唇摇头，突然抱住白奇楠把脸埋在他胸口乱蹭。这个人是属于他的，不能让别人抢走！
白奇楠一怔，感觉到少年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迟疑着在他头上摸了摸，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出什么事了？”
苏澄克制不住地抓住他的手咬了一口，却没有太用力，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委屈又生气地瞪着他。
白奇楠手背上痒痒的，就如被猫衔着似的，忍笑道：“嫌我回来晚了？”
苏澄可没有人类那样的城府，脱口而出道：“你之所以接受我做的菜、让我跟你一起吃饭，是因为那个叫夏醇的人吗？如果我没有做跟他一样的菜，你就不理我了是不是？”
白奇楠声音低了几分：“你怎么知道夏醇的，这是谁跟你说的？”
“你，你先告诉我是不是啊？”苏澄揪住他的衣襟，小声又执着地问道。
白奇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是。”
苏澄眼睛又瞪大几分：“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吗？”
白奇楠：“你做的菜，跟他做的完全不一样。卖相又差，味道又难吃，总算有些进步了，调味料又用得十分古怪，我都是强忍着才吃下去的。”
苏澄的眼泪夺眶而出：“那、那么难吃吗……”伤心欲绝。
“是啊，所以并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原因。”白奇楠的神色柔和下来，“我的确曾经喜欢过一个叫夏醇的人，但我的感情没有那么脆弱，那么拖泥带水。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那我给他的就全都是祝福，也不会让自己陷在里面无法自拔。”
苏澄张了张嘴：“什么意思啊？”
“笨。”白奇楠面无表情地转身进门，苏澄急忙跟了进去，还有几分不死心地扑上去从后面抱住他：“我喜欢你，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只要见到你我就特别特别开心。你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难吃的饭菜我不会再做了，绝对不会惹你生气的。”没有白奇楠，他觉得这重生为人的生命根本没有意义。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白奇楠也不是很意外。少年很单纯，看着他的时候，眼中的喜悦根本丝毫不加掩饰。
苏澄环在白奇楠腰上的双手被拉开，一颗心忐忑难安。看着白奇楠熟悉的脸，生怕他说出拒绝的话，于是鼓起勇气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青涩又紧张地吻了上去。
白奇楠这一次却是惊讶了，他没想到这个怯生生的少年还有这种胆量。自从夏醇之后，他虽然没有过分纠结，却也没有对其他人动过心，直到这个少年出现，令他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感到了一丝温暖和悸动。
只是他严肃惯了，对待感情向来也不够直接，连自己都没有彻底弄清楚内心的感觉。直到尝到少年的吻，他才意识到，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为什么突然对回家有了期待。
苏澄正小心翼翼地舔着白奇楠的嘴唇，突然被按在墙上，承受霸道又炽烈的湿吻。他倏然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这世上竟会有如此美妙的滋味。
直到被吻得气喘吁吁面红耳赤，他的嘴唇和舌头才终于被放过，只是两腿之间却难受得厉害，忍不住往白奇楠身上蹭去。
白奇楠却按住他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关于夏醇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苏澄咬了咬嘴唇，心说，如果告诉他，“我就是你的小澄澄”，他会相信吗？
……
阎浮和夏醇在几个位面转了一圈，最后的目的地是在雪山之巅看日出。
星河雪色之中，两人交握的手上，对戒闪烁着淡淡银辉。夏醇还没太睡醒，听到像是乌鸦一样的叫声，趴在阎浮腿上迷迷糊糊地问：“鬼鸟有消息了吗？”
阎浮摸了摸他凉凉的脸颊道：“白奇楠很好，你不需要担心。”也亏得他听个鸟叫就能联想起鬼鸟。
夏醇：“那个少年呢？”
“少年……”阎浮出神地笑了笑，“你听说过猫的报恩吗？”
夏醇：“喵喵喵？？？”
阎浮简单将事情说了，夏醇终于清醒，坐直身体道：“还有这种事，这样没问题吗？他不会对白奇楠有什么影响吧？”
“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并非是鬼，自然没有影响。”阎浮笑了笑，“人和异类在一起，也一样可以很幸福。”
“说的也是，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已经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幸福的事了。”夏醇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一把搂住他道，“对了，你不是有礼物送我吗，拿出来吧。”
阎浮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装着的似乎是一座山的微缩景观。夏醇接过来道：“你自己弄的吗，这工程挺大吧，得用镊子一点一点……”
夏醇突然顿住，打开手电往瓶子照去。那里面的景致他并不陌生，是在爱染的幻梦里所见到的九灵境。山中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飞瀑银溪全都在这里，甚至还有那座小木屋。
再仔细一看，瀑布溪流还潺潺流动，山林之中还有飞禽走兽在飞翔奔跑。夏醇的手指开始克制不住地发抖，难以置信地说：“你……恢复了九灵境，然后弄到了这个瓶子里？”
“以我的能力，也只能恢复个六七分了。”这瓶子是玖仙异界瓶，曾几何时从某位仙人手中抢来的，甚至能装下一个小世界，九灵境被置于其中，生态环境也不会被破坏。
夏醇揉了把脸，迎着曙光抱住阎浮：“其实你不必这么做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们还有一大把未来呢。”
阎浮灿然一哂，笑容在飞雪中绽放深情：“跟你一起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我一个都不想放下。”
若是没有九灵境，就没有他们的相遇，若是没有伤痕累累的过去，就没有弥足珍贵的现在。好像夏醇放弃生命，只为重逢一样，一切自有因果，舍弃哪一段都不会完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