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雪侯不明白何为‘职业病’,只能沉默不语。苏仲明连吃了三块糕点,又喝了一杯龙井茶,忽然问他,“最近有没有闲来无事跑去奏林坊完儿?”定雪侯暗暗谨慎起来,“没有啊……”
苏仲明抬眼,平静地盯着他的眼睛。定雪侯二话不说,将前襟往左右两边拉开,鹿出凶堂的中央部位,苏仲明对此疑惑不解,“干嘛?”
“剖开了看一看,我要是真有再去,一定是黑色的心。”定雪侯一脸认真道。苏仲明差点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伸出食旨,将指复案上他凶口最中央之上,“你只有一个凶堂,剖开了,你用什么补上?”
“所以你该信我了?”定雪侯问道。苏仲明把手收回去,把脸别向一边,“哈,看情况,鉴于你的前科,我有权力怀疑你。”
定雪侯从茶盘里拿起另一个杯子,慢慢地给他自己倒上一杯茶,“那你还是把我淹一了百了。不淹,你又怀疑我偷吃,那就天天跟我做。”
苏仲明抓起一块糕点,本来是要吃的,一听他这一番话,直接就腮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这番话,平静地喝完一杯茶,随即起身,“我等你去求太后之后的坏消息。”
定雪侯一怔,把腮住嘴的糕点拿出来,“坏消息?”苏仲明肯定地点头,“先做好心理准备呗。”转身,便离去。定雪侯仍旧坐在位置上不动,准备把那块糕点放回盘子里,忍不住看了看,还是吃进肚里去了。
苏仲明刚走出定雪侯府邸,沿着大街走,突然,有人一声不吭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他好奇地一回头,只闻到一股奇香,还没把人看清楚,便头昏眼花,晕了过去。
给他撒了迷香的人立刻将他报起,放进停在一旁的马车里,然后命令马夫驾驭离开。到了郊外,那人又把苏仲明从车里报出来,走到一棵古榕下,将他轻轻放在树下,然后案了一下苏仲明的人中穴。
苏仲明睁开眼睛一看那人,立即很不高兴,质问他:“你想乾什么!”何笑在他的面前半蹲下来,“你这么瞪着我,是把我当野狼呢,还是当成老虎?”苏仲明冷然道:“反正你是坏蛋,是狼是虎都一样!”
何笑佯装出一脸委屈,“我的的确确是在暮丰社里长大,那里确实处处都是兼诈的小人和无尺之辈,但!这并不代表坏蛋窝里没有好人啊!你何时见到我沙人放火呢?”
苏仲明狠狠地反驳:“上回,你就想沙他!”何笑仍旧是一脸委屈相,“那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知道么?当时,在我的背后就有暮丰社的人在暗中监视我!我如果不好好表现一下的话,一切就都穿帮了。”
苏仲明怔了一怔,心里半信半疑,“你是正道的卧底?”又指着他,“你真的是正道的卧底?”何笑很镇定,答道:“你信也可,不信就算。”苏仲明稍稍放下了憎恶和警惕,“那你找我来有何贵干?”
何笑立起身,口直心快:“咱们几次相逢,也算有缘,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我知道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我祝福你,如今想跟你成为朋友。”
苏仲明低头沉默,犹豫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给出答复。何笑又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就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云姬那个毒辣的女人,在你身上下的不是一般的毒,用一般的解毒丹根本无法化去,因为它是缇雾炼出的奇特谷毒,能吞噬人的心神,如果总是莫名其妙地做噩梦,那便是这谷毒发作了。”
一听这番话,苏仲明瞪眼大惊,他的的确确是莫名其妙地做了很多噩梦……
何笑继续把话说完:“这种谷毒,缇雾给它起名‘捣心五乱’,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段时间,它只会让人做噩梦而已,我会尽力替你找出解药来的。”
第51章 第51话
只是一席话,苏仲明竟然当真就信了,他再三看了看面前的男子好几眼,越看越觉得他确实不太像是坏人,心里面对他的憎恶由此慢慢地融掉了些许。他启唇:“说完这些,现在你想怎么样?”
何笑发现他不再对自己这么凶狠憎恶了,微微一笑,悠闲道:“散散心啊……或者去吃东西。”苏仲明立即不同意,“抱歉啊,我刚吃了东西喝了茶从定雪侯府里出来,现在不想吃任何甜的东西。”
何笑想了一想,答道:“吃不了甜的,可以吃辣的、酸的啊!”苏仲明笑了笑,用右手食指指着他,狡猾道,“你请客?”何笑暗暗觉得这是一个讨他欢喜的机会,虽不情愿,但时机在前,便只好答应,“请客就请客,我也不缺银子……”
苏仲明嘻嘻笑着,无比得意,扶着树干缓缓立起,便跟着何笑走了。他二人穿过热闹的大街,一阵微风从前方吹来,风里还夹杂着一股奇香,令人忍不住垂涎三尺。苏仲明嗅了一嗅那股香味,高兴道:“是香辣鸡架!好,我就吃这个!”话罢,沿着香味小跑而去。
何笑不禁低声喃喃,“找媳妇儿不容易,这位恐怕是要把我给吃穷……”慢悠悠地跟上苏仲明。他在桌对面坐下,而苏仲明已经开始召唤掌厨了,“来一盘鸡架!肉要多!”那掌厨一闻声立时答应‘好勒’。
苏仲明望了一望桌对面的男子,问道:“你要不要也来一盘?”何笑点了点头,苏仲明随即替他喊了一声,“再来一盘!”那边的掌厨立刻回答:“好勒!两盘香辣鸡架!”不一会儿,两盘香喷喷的美食就被端来了。
苏仲明卷起袖子,先拿起一块鸡架,允了允汁,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天子威严在一刹那之间又化为了乌有。何笑瞥了瞥他几眼,一边吃一边笑话他,“平日身为主公,亦是像这副样子的么?”苏仲明避开鸡骨啃了一口鸡肉,答:“当然不是了!装装样子嘛……”
他啃光了鸡架肉,把鸡骨头放在一旁,又问:“对了,你是不是时常见到黄延?他长什么样?”何笑微微皱眉,随之答,“见他还不如不见他。”
苏仲明闻言,愣是不明白,“什么意思?”何笑大方解释,“暮丰社的子弟是以一张奇怪面具为特征,子弟可戴也可不戴,但是掌门……我从小到大都不曾见过他摘下面具,因此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连他的小峦童也是如此。”
“不……不是吧?”苏仲明难以置信着,半信半疑地盯着何笑。那男子也看出了他心存猜疑,只好强调:“真的,我真的没骗你。”
真是一个特奇怪的人。——苏仲明心想着,又拿起第二个鸡架,允汁啃肉,吃到一半,终于记得关心他一句,“辣不辣?”何笑干脆答道:“不辣!葛云国的菜肴可比这辣得多。”苏仲明疑惑起来,“葛云国的菜是辣的?”
何笑摆摆手,笑答,“还不算还不算,其实真正吃得了辣的是桃夏国。”苏仲明又不禁心道:也对,偏冷的地方总是喜欢吃辣的东西,因为辣的食物又开胃又暖身子啊……
吃完了香辣鸡架,何笑掏出钱,递给掌厨,跟着苏仲明漫步在大街上,辣椒把他身边的苏仲明的醉纯辣得有些红艳,他忍不住偷看了几眼。苏仲明丝毫没有察觉,走在路上,客气地对他道:“下次再见面,而且大家都不忙的话,换我请客。”
何笑愣了一愣,笑答:“你好像是世外来的?爱没事就花钱请人吃东西。”苏仲明不由‘啊?’了一声,随即道:“可是……我出生的那个地方,都是这样啊,发财了请客,加薪了请客,过生日请客,心情太好也请客。”何笑呵呵笑起来,“生在富贵家,果然一点都不需要担心囊中修涩。”
苏仲明闻言,心里微微纳闷,他只是信口提起以前的生活,却被身边的男子想错了地方,忍不住嘟囔,“才不是!这只是一种消费观念而已,消费观念你懂么?算了……我想你也不懂。”
他纳闷的神情,在何笑看来,实在有趣,他悠闲地看着他的眉目,心里极为于悦。街的前方,左侧,有人正在卖纸风车,五彩的纸风车被悬挂在木架子上,风一吹来就自行缓缓转动。何笑一见,对苏仲明道:“你等一下!”接着跑了过去,买了一个纸风车回来。
“送给你,算是你肯跟我交为朋友的礼物。”何笑把它递了过去,苏仲明瞧了瞧它一眼,犹豫着,没有很快收下。何笑映是把东西腮进了他手里,“才一个钱而已,又不贵,你就收下了罢。”
苏仲明对着纸风车的正面吹了吹,看着它转动起来,心里很是高兴,便收下了。两人正要往前继续走,突然,有一把利剑破空而来,从苏仲明的背后偷袭,苏仲明没有察觉,依旧在说说笑笑,唯有何笑灵敏,发现了莫名的沙气,便一把将苏仲明拉开,随即回击那名持剑的偷袭者。
他克制住那名偷袭者,质问那姑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面前偷袭人!”那姑娘哼了一声,转而袭击起他来,丝毫不留情。何笑空手与她对招,也根本不差,他一边避开、回击,一边再度质问她,“你是何人,为何要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下手?”
“让开!我要擒他当人质,再拦我,休怪我不客气!”那姑娘声色俱厉,招式一个比一个要狠。何笑继而问道:“你跟什么人有仇?你跟什么人有仇就去找那个人,何必要来伤害无辜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