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掉落的地方也不算太深,林秋石喘息几口气,才反应过来自己出现在了一间破旧的屋子里,而他的头顶上居然不是天花板,而是一层薄薄的水……
“好久不见呀。”谭枣枣笑的甜美,她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的是林秋石最后见到她时那件漂亮的长裙,“秋石。”
“好久不见。”林秋石回答。
虽然昨天黎东源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谭枣枣时,他心中还是升腾起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他道:“你在这里好不好?”
“挺好啊。”谭枣枣说,“至少可以帮帮我喜欢的人。”她弯起眉眼,笑的很开心。
“那就好。”林秋石有很多想说的话,一时间又无从说起,于是两人沉默片刻,谭枣枣轻声开口,“她要来了,无论看到了什么,你都不要说话哦。”
林秋石点点头。
踩着雨水的脚步声,停留在了他们的头顶上,隔着浅浅的水洼,林秋石看到了女郎黑色的裙摆和尖尖的帽檐,她也发现了林秋石和谭枣枣的存在,微微垂了脑袋,露出了半张惨白的脸。
在底下的林秋石和她四目相对。
女郎咧开嘴,对着林秋石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随后她转过身,竟是就这样走了。
“走了?”谭枣枣却好像也有些奇怪,她道,“不应该啊……”
她话音还未落,女郎的脚步声便再次传来,林秋石正在想她返身去拿了什么东西,接着便看到她抬起手,将一张被黑色画框框起来的画露了出来。
在看到了画卷上人的模样后,林秋石呼吸几乎顿住了——那是一个模样英俊的男人,表情惊恐到了极点,做出一个伸手的姿势。而男人的模样,就是进入雨中女郎时的阮南烛。
谭枣枣也看到了画卷,错愕片刻后,反应迅速的用手堵住了林秋石的嘴,显然是怕他叫出声来。
林秋石盯着画卷,心中的情绪不断翻腾,而女郎却咧开嘴角,笑了起来,她说:“你不是很喜欢他么?你怎么不来救救他?”
林秋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翻出手机,再次给阮南烛发了信息,询问他那边的情况如何。
那头并没有给予林秋石回应,林秋石盯着画卷,眼神简直像是要在上面盯出一个洞来。
女郎看着林秋石的表情,大笑出声,接着,她将画卷从画框里取出,做出一副要将画卷撕毁的样子,她说:“你不出来,我就把画撕了,到时候,你可永远都看不到他了。”
谭枣枣听闻此话,对着林秋石不住摇头,示意林秋石千万不能发出声音。
林秋石死死的握着手机,因为太过用力,身上原本被雨水泡的发白的伤口开始再次流血。
女郎见林秋石始终无动于衷,嘴里发出低声咆哮,接着,她将手里的画卷一撕为二,粗暴的扔到了地上。
林秋石看着她的动作,死死的咬着牙。
谭枣枣担忧的看着林秋石,直到女郎转身离开,脚步渐远,她才小声道:“那肯定不是阮哥的画,你要相信阮哥。”
林秋石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对谭枣枣的劝说不置可否。
“秋石……”谭枣枣道,“她肯定是骗你的,那幅画或许就只是单纯的画而已。”
林秋石有些累了,他坐到了床边,靠着墙壁看着头顶上还在下雨的天空,嘴里吐出两个字:“没事。”
可林秋石的表情却怎么看都不像没事,谭枣枣坐到了他的身边,想要寻找话题让气氛轻松一点。
“你在这里到底是处于什么状态?”林秋石问,“你有白天吗?还是会被一直困在这里?”
“我啊。”谭枣枣说,“我现在的状态挺奇妙的,晚上有白天的记忆,白天却不记得晚上发生的事。”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林秋石的表情,“可能晚上发生的一切对于白天的我来说只是一场梦吧。”
林秋石沉默片刻:“你见过千里吗?”
“千里?我为什么会见到千里?”谭枣枣说完这话,猛然惊觉林秋石话语中隐藏的含义,眼睛一下子便瞪圆了,“千里他——不是吧!怎么会!”
黑曜石里面,除了林秋石和阮南烛,和谭枣枣关系最好的便是程千里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程千里居然也……
林秋石轻轻叹息,既然谭枣枣是这样的反应,那便说明她肯定没有见过程千里。
林秋石正想继续说话,忽的感到了一股浓郁的睡意,他能看见谭枣枣的嘴在一张一合,却完全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了。
难以抗拒的睡意让林秋石闭上了眼睛,他倒在角落里,就这样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闹钟的响声把林秋石从睡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睛,看到了窗外的温暖的阳光。
林秋石从床上爬起来,看了下时间,匆忙的洗漱后,便出门赶往机场。
在车上他检查了手机短信,并没有看到阮南烛给他回的信息,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怪诞的梦境。唯有隐隐作痛的肩膀,在提醒林秋石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被怪物伤到的肩膀,出现了一个个青紫的手印,虽然看起来挺可怕的,但是并不是很痛,所以林秋石也没去管它。
早晨十点,林秋石坐上了飞机,距离他到达目的地还有两个多小时。他很困,却有些睡不着,脑子里不断重复昨天晚上看到画面,他不知道被撕碎的画像到底是不是阮南烛,这件事如同大石悬在他的心头。
事情终究会有答案的,林秋石决定今天晚上等着阮南烛的短信,如果阮南烛没有给他信息,他就直接去阮南烛说的学校里找他。
关心则乱,林秋石明白这个道理,可真到了自己身上,却又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勉强在飞机上小憩片刻,等飞机到达目的地后,又冲出了机场,打了个出租直奔某个地点。
出租车上,司机以为林秋石是个来旅游的游人,还在热情的介绍着这座城市的景色。林秋石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时不时抬起手腕看着时间。
下午两点,林秋石到达了一个普通小区,他凭借记忆,直奔某栋楼的某个门牌号。
叮咚叮咚,两声门铃响后,门里传来了一个少年稚嫩的声音:“谁呀。”
林秋石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片刻后,面前的门开了,一张男生的脸出现在了林秋石的视野里,他瞪着那双漂亮的猫眼看着林秋石,道:“你找谁?”
林秋石看着他的脸,眼泪就这样下来了,他伸出手,在小孩儿惊恐的眼神中死死的抱住了他,终是叫出了那个名字:“千里。”
门里的程千里吓傻了,他条件反射的想要挣扎,可面对流泪的林秋石,他只能小声的说:“大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啊?”
林秋石松开了他,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他道:“千里,你过得好不好?”
程千里被吓的不轻,身体悄悄的往门里面缩,林秋石一眼看穿了他的把戏,直接按住了门,道:“你别怕,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他说完这话,苦笑起来,从他的言行举止上来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哦。”程千里应了声,“可是我……我真的不认识你啊。”
“你……”林秋石道,“你是独生子吗?”
程千里点点头。
林秋石吐出一口气,他道:“我……”他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进去,道,“算了,没什么。”他转过身便要离开。
程千里迟疑的声音却传了过来,他说:“那个……你要不要来我家吃点冰棍?”
林秋石道:“你不怕我是坏人了?”
程千里:“怕啊。”他挠挠头,“你不要偷我家东西啊,我会报警的。”
林秋石看着他,心想程千里啊程千里,就算重新活一次,你还是一样的傻……就这样把陌生人带你家里,人家真要做点什么,你一个小孩还能反抗得了?他叹气,认真的教训他:“以后绝对不可以把陌生人带进家里。”
程千里:“啊?”
林秋石说:“听到没有,不可以把陌生人带进家里!”
程千里惊恐的看着他:“可是你也是陌生人啊?”
林秋石说:“你叫程千里,我叫林秋石,好了,现在我们互相认识,不再是陌生人了。”
程千里哦了声,但又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但还没等他想出来,林秋石便已经抬步走进了他家的屋子。
进屋后,映入林秋石眼帘的,便是程千里家的客厅,这里的摆设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只是却少了件东西——摆放在客厅最中央的属于程千里的遗照。
林秋石第一次来程千里他们家,是送程千里的父母回来,他们打扫了整个屋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黑白照片摆放在了客厅的最中央,又在下面点上了香,放上了程千里最喜欢的食物。母亲嘴里念着说儿子这么笨,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回来的路。父亲一言不发,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而程千里的哥哥一榭,在遗像面前站了好久,他却是已经流不出眼泪,失去神采的黑色眼眸沉沉凝视着照片里的弟弟,神情间再无光华,只余下一片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