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婴大声控制着所有士兵,道:“都不要动!乱跑者军法处置!”
“所有士兵!”田婴大喊道,“戒备!”
士兵们拿起长枪,在水中摆出作战的阵势。
有一阵流矢飞来,李愬的胳膊被擦开一道血痕,这跟箭直直地往身后射去,他当即叫道:“李信!”
但是李信根本不可能抽出身来,对方有三个弓箭手,他们也只有三个人而已。
田忌转过身来,动作快得看不清楚,一把手掏了过去,直接徒手接住了飞过来的箭,被惯力带得往后踉跄一步,然后一手抓箭头一手抓箭尾,掰断了随手扔到身后。
“要没箭了。”徐达明心想。
他的队友也没有了,因为他们都是一起开始射的,箭筒里只有三十五支箭,背着走了三天。
这场任务完成得不好,他们低估了对手。主要的差错出在田忌身上。
仅仅是李信等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全部防住他们的箭,会有至少两支箭漏掉,射到孙膑身上。
没想到的是,田忌不弱,甚至可以说有些强。漏下的箭被他挡住了。
最后一支箭射完,李信立起刀尖,面无表情,直接迎了上去,刀尖与箭尖在半空中相碰,打出小小的火花,然后被劈成了几半木棍,落在了水里。
“终于结束了。”徐达明心想。
他竟然松了一口气。
李信看着他的方向,收起了刀不再做防备。看来是一直数着他的箭呢。
刚才他的每一箭都是要孙膑的命的,因为孙膑由人背着,前后都有人在保护,所有可以重伤的地方只有脑袋,一旦射中,绝无可能活下来。幸好都没有射中。
他看见李信张了张嘴,嘴型好像是在叫他的名字:“徐达明。”
他笑了,摇了摇头,明明之前都没什么交集,竟然能认出他的箭。
冲另外两人打了个暗号,徐达明扔了漆弓,从挖好的栖身点爬出来跑了。
这只是刚开始而已,他们一直都不会归队,剩下的全部精力与时间,都会用在孙膑身上。
或许这次还要加上田忌。
第45章 马陵之战(十)
飞箭停歇,众士兵仍旧不敢懈怠。
李信等人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 但是都已经把武器放下了, 透过水面插进水中,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不管之前的地位有多崇高, 在这里他们只是普通的士兵而已, 还有听从田忌的命令。
田忌四处扫视一眼,沉着道:“上岸!”
所有士兵这回再不敢拖泥带水, 连跑带颠地走完剩下的半截路。康涂伤口浸水疼痛难忍,上了岸之后湿漉漉的裤子贴在大腿上,被血迹晕染的整个左腿的裤子都是淡红色的。
燕灵飞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看着康涂半躺在地上, 用受伤的那条腿踢了他一脚, 说道:“起来吧, 准备面对疾风。”
康涂道:“我害怕。”
“谁不害怕,”燕灵飞叹了口气, “快起来吧。”
果不其然,这句话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传过指令来:“刚受伤的那俩士兵, 军师找你们!”
两人再次齐声叹气,康涂伸了一只手,让燕灵飞把自己拉起来,两个老弱病残互相搀扶着往前面走去。
过去的时候发现不只有他们,李信、黑齿常之和李愬也在一旁。
孙膑坐在四轮椅上,腿上依旧搭着一块毯子, 一直拖到地上。
“伤势如何?”他笑问道。
康涂想打冷颤,觉得他这笑容背后别有深意。
这时候燕灵飞的演技比他高超就显示出来了,尽管刚才也装得像个孙子一样,这会儿又活灵活现了,诚惶诚恐道:“多谢军师关心,并无大碍。”
孙膑伸手招呼他们过来,说道:“快让大夫来看一看伤势如何。”
军中有随行的大夫,为受伤的士兵疗伤,他们军中有四五个这样的大夫,此时已经候在旁边,看来早就到了。
燕灵飞二话不说地把裤腿掀了上去,很怕死地问道:“有没有毒啊?”
大夫正要张嘴,就被他打断道:“没关系,你跟我说实话就行!我挺得住。”
大夫:“……”
康涂觉得他真是丢人到极点,恨不得装作不认识他,然后自己也想掀裤腿,结果发现自己的伤口太靠上了,裤子撸不上去。
他一时感觉非常尴尬,现在似乎只能把裤子脱了,可是他很不想这样,片刻间已经因为羞窘红了脸。
燕灵飞回头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只见李信上前一步,半蹲下身,用刀尖一挑,顺着他裤子上被夹出来的洞划开,然后用手一拽,把裤子一撕,露出了被水泡肿的伤口。
康涂冲他笑了:“谢谢。”
李信没有说话,站起来回了原位。
一个山羊胡的大夫走过来,蹲下身扒着他的腿。孙膑关切地问道:“如何?”
“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那山羊胡道,“牙齿锋利至此,属下从未见过。”
“只有这两个人被咬了?”他抬起头来询问道。
孙膑道:“暂时看来是只有两人受了伤。”他又转头看了眼田忌:“将军可知道还有谁被咬了?”
田忌摇了摇头:“并未有人上报。”
燕灵飞还在问自己的生命安危:“我到底有没有危险啊?”
“看样子是没有大碍,”那大夫一头黑线,也是头回看到怕死怕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说道,“涂点药避免感染就好了。”
康涂举手道:“给我也开点儿。”
燕灵飞趁机道:“再来点儿止疼的,真的很疼啊。”
康涂再次附和:“对对对。”
大夫:“……”
孙膑含笑看着,似乎并没什么意见。但是他越是这样,康涂就越害怕,感觉他好像是在心里算计着什么。
田忌一直站在旁边,此时开口道:“濮水从未听说有咬人的东西,这次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是和偷袭有关吗?”
孙膑的无意识地摸着自己手指,说道:“或许是这样。”
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其实是:“或许不是这样。”
孙膑是谁?后世行军打仗的这些将军伟人们所用的兵法,都是从他这里开始的,是他玩剩下的。
他们多半已经被孙膑发现了。也可能没有这么可怕,只是被发觉有些不对劲了。
但是他们也真的没有办法做得更隐蔽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在尽力的把这件事情做得自然了,昨晚做了很多的推理演算,最后的结论都是,根本无法在不惊动孙膑的情况下把危机解决。
他们只能这样做,尽管会暴露。
“为什么会有伏兵,”田忌皱眉道,“这件事情非常奇怪,看上去只有不到五人,如果真的是想要设伏,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只有这么几个人?”
魏军应该是无论如何都到不了这里的,可是这如果不是魏军又该是什么人?
而且这些人似乎都是冲着孙膑去的。
孙膑微笑着道:“将军可要小心了。”
田忌不解问道:“先生是何意?”
“有人要取我首级,”孙膑很冷静地道,“看上去是有人想要我死在军中。”
田忌瞬间道:“是庞涓!”
孙膑与庞涓的那些事如今世上少有人不知道,他与孙膑交情不浅,自然更是清楚,他其实也觉得庞涓为人实在令人不齿,一直暗自发恨此次战役定要手刃了他,以报孙膑断足之仇。
“是谁尚且不知,”孙膑的视线从李信的脸上一扫而过,别有深意地道,“但我们似乎也并非完全被动。”
刚才李信等人的表现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普通士兵的能力,他们忽然出现,均是新编的兵,虽然也有清白身世,也有同乡的人作证,但是好像在这次战役之前都是查无此人的。
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是武学奇才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有如此的反应力和决断力,且他们三个人配合默契,明显是早有交集。若真的不是第一次入伍,那怎么会没人名号呢?
孙膑能想得到的,其实首先是齐王派过来暗中保护他的人。剩下的并没有什么头绪。
田忌经此一役有给这三个人升军衔的想法,让他们正好守在孙膑身边,但是被孙膑制止了。毕竟是来路不明之人,孙膑不光不会用他们,反而会尽量地远离这些人。
在濮水上耽误了一些时间,等到他们到达定陶时比平时要晚了将近一个时辰。天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月亮升上了枝头。
康涂这一路简直辛酸痛苦,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在行走的时候一直被摩擦,他第无数次抱怨李信做得那个东西实在是太厉害了。
今晚不应该是康涂守夜了,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了。
自从开始行军,守夜就在每个大帐轮流来,但是偶尔会有人推脱自己身体不舒服而让康涂去替,这种人无论在哪里都有的,康涂懒得惹事,更因为有的时候404的人要开会,所以从来没有拒绝过。
唯一让他觉得过分的是姜良从来没有守过夜。一开始在还未开战时本就该他和姜良换班,但是姜良从来没有主动张罗过这件事,他因为姜良是个女人,总不好多说什么,也没有提过。不过现在已经行军,今晚轮到姜良守夜,她竟然还是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