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奚无聊地说:“出来约会?”
康涂:“出来结婚。”
百里奚一翻眼皮看了他俩一眼:“哦,两份?”
康涂应了一声,他就围上围裙去后厨做饭了,后厨是开放式的,在柜台前打通了半面墙,能直接看到后厨的操作台,百里奚在后面随口道:“晚上开会,你们去吗?”
康涂注意到姜良的视线扫了他一下,装作没发现的样子,赵政道:“去,你呢?”
灶火起来了,百里奚的声音便被灶火的声音压了下去:“去,不去等你们说我坏话?”
康涂:“其实你去了也说。”
百里奚便不再接茬了。
姜良站起身来准备走,赵政忽然说:“等一下。”
康涂下意识看向赵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姜良:“说。”
赵政:“你和你背后的人,不打算好好聊一下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哦,”姜良说,“我走了。”
灶火的声音和挥锅铲的声音有些吵,赵政道:“超市里被替换的剃须刀还记得吗?回去告诉姚科,下回记得及时换回来,别让人拿了证据,今晚开会我会说这件事,如果还想藏住,就在开会前来找我。”
姜良回头看了他一眼,稍作停顿,走出了饭点。
康涂:“你拿到证据了?确定是姚科?”
“没有,不确定,”赵政一边划拉手机一边道,“骗她的,但是时间很紧,他们没时间确认,今天正好看见她随便诈一下,能诈出来就赚到了,诈不出来就算了。”
康涂:“……”
半晌后百里奚摇了摇铃,让他们去取餐,平时都是他端上来,康涂还以为他又给自己的点改革了,过去后百里奚给他们往餐盘里放了两瓶汽水饮料,用开瓶器打开,说道:“请你们的,今天不用买单了。”
康涂惊吓道:“你怎么了?”
百里奚:“要不要?”
康涂赶紧:“要,谢谢老板。”
赵政也笑道:“谢谢老板。”
百里奚冲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滚蛋。
省了点钱,康涂还是挺开心的,他和赵政现在资产差距太大,出去都是刷赵政的工分,虽然赵政不在意,康涂却不舒服,他是一个有些丧的人,总害怕有任何问题导致他俩心生嫌隙,那这个问题就一定得解决。
虽然这顿饭是免费的,但是百里奚的黄焖鸡从来没有给过康涂惊喜,今天也没有,康涂很给面子的没有提,走出门时对赵政道:“我以后一定要让你尝一下真正的黄焖鸡是什么味道,这太侮辱黄焖鸡了。”
赵政说:“回家。”
但是康涂打算回一趟图书馆,他开始担忧自己的资产情况,打算开始复工,之前因为那次袭击已经请了不少假了,虽然不会被开除,但也没有工资,这就很令人悲伤,俩人资产不对等,康涂比较担心自己的家庭地位问题,虽然赵政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在意这个问题的人。康涂跟赵政说了之后他也没反对,只是问:“明天开始?”
康涂:“回去看看什么情况。”
赵政:“要上班的话叫上华余陪你吧,做个伴,我上下班接你,一起回去。”
康涂又开始幸福得冒泡了,之前他们一起回家还关系尴尬,现在就已经是爱人啦啦啦,康涂此刻的心情宛若氢气球一样飘飘悠悠,恨不得唱一首左眼皮跳跳好事要来到。他现在情绪就是一阵一阵的,但大多数时间还挺开心。
赵政陪着他去图书馆,却看见华余已经开始上班了,是下午才开始过来的,说是因为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他除了这份工作也没事情做,只能在家寂寞到发芽,还不如来上班。
华余:“我正打算问你明天要不要来。”
康涂正有此意:“我明天开始,一起赚钱吧。”
华余笑道:“你也开始想赚钱了,因为爱情吗?”
“诶,”康涂拿出申请表,“我们结婚了。”
他俩聊天,赵政便去阅览室逛了逛,顺便等康涂,图书馆是螺旋式的设计,书一层一层的罗列码放,山一湖二层看书,听见脚步声探了下头,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赵政上楼:“好久不见,在看什么?”
山一湖将封面露出来,是一本现代诗集,他随便读了一段:“人们啊,所有交给你的/都异常沉重/你要把泥沙握得紧紧/在收获时应该微笑/没必要痛苦地提起他们/没必要忧伤的记住他们。”①
赵政沉吟片刻,笑道:“不懂这些,不过挺应景的,你在想‘刑天’那个任务?”
“随便看看,”山一湖说,“也没事做,不是吗?”
赵政接过书翻了两页,又还给他,说道:“确实不懂。”
“也没什么,这场任务我们输了,有些失落,”山一湖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我们赢了,会是什么结果?”
赵政说:“没有,你可以讲讲。”
第108章 拨开云雾(三)
山一湖将书合上:“新文化运动时期,人们对新诗的存在有一定的争论, 很多年轻的诗人在动荡的时代中接触了西方的文化, 肆意地呼喊自由与解放,迫不及待地将旧诗的一切打破, 认为只要是带了‘旧’这个字的东西, 都是该骂的。他们的诗分成几派,于是有的人开始害怕, 觉得这样毫无理智的发出灵魂的呐喊的现象不该得到赞扬,便开始在诗中克制情感,反对滥情主义和诗的散文化倾向, 但是他们的艺术态度不能说服其他人, 似乎没有人可以给我们的自由体诗歌立一个正确的标杆。”
赵政看向他, 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从炎黄时期开始, 劳苦大众用劝力之歌发出第一声呼喝, 我们的诗歌从这里找到源头, 然后一直奔流向前,文人骚客为这条河流的宽窄曲折进行装潢,然后纵身跃入其中, 成为这河流中的一股,这股河流在新文化运动时期,被彻底地拓平了河床,仿佛流入了广袤无垠的平原之中,无数的分支汩汩流淌,看上去似乎断绝了, 却都未干涸殆尽。”
“我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年代的诗歌,无论是格律派还是自由派,在那个时候似乎人在灵光乍现中迸发的句子都不能算诗,只是我们的呓语,”山一湖道,“好像你必须要表达些什么,讲点什么才行,在那个时期的作品,即使是号称打破歌颂自由,也听上去很不自由,像是反抗,而不是赞美。”
赵政道:“生存背景的限制。”
“是这样,”山一湖说,“诗人的创作很大程度被他所生活的时代影响。所以他们确实肩负起了年轻诗人的责任,发出了时代的怒吼,只不过在后人看来过于聒噪了。我以为新诗只能这样了,但新的世纪又带来了新的曙光,当物质充沛,思想自由,人们可以开始关注自己内心世界之后,诗自然而然便发生了变化,那分散开的河流从精神文明高度发达的年代又重新聚在一起,失散的传统意向,被摒弃的中华文明,披上了新的面纱,重新注入了河流,向前奔腾而去。”
山一湖道:“404神秘的管理者只为图书馆提供诗歌,却无法阻止我们获得信息,我们仍然可以在诗歌的发展轨迹中听到了那文字背后汹涌的河水声,感受到这水声承载着怎么样的时代阵痛。这是一段已经完全发展了,没有任何一条链条断掉的完整过程,你有没有察觉出,这很像是我们在上一场任务中遇到的问题,每一次人类似乎要消亡的时候,总能从过去吸收力量,在当下汲取营养,重整河山再待后生。”
赵政道:“人类是顽强的生命,就算是在和平年代,也没停止克服艰险。”
他大概明白了山一湖的态度,人类的发展轨迹可能需要宗教的鼓舞,但更多的是靠一辈一辈薪火相传,尽管人总是在祈祷神的庇佑,但他们其实并不需要神,只需要一个地方,寄托他们的强烈愿望。
山一湖说:“神的退场是必然趋势,我想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女娲应该也是看到了这一切,然后做出了选择。”接着他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赵政,那我们又在哪里呢?”
“在这条河流中,我们又留下了什么踪迹,你能找得到吗?”
赵政:“……”
“离开自己的年代,来到404数年,”山一湖接着问道,“在我们离开的那段时间,历史并未发生变化,一切如常发展,并且造就了如此丰富的精神文明,可我们的踪迹又去哪寻找呢?”
赵政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他无法给出答案,404对于这个问题,一个广为接受的说法是,404所开辟的空间与外面的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他们经历了这么多,在他们自己的年代,也许只过了几天而已。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整整三十年都没有人变老。
也有人觉得他们的参与的任务并非真实存在的,自从走进舱体之中时便陷入了精神世界,模拟战场,他们其实从未走出过404。
但是山一湖的问题问得却是,如果历史已经成型,所有人对历史造成的影响也已确定,他们的人却还困在404之中,这到底算什么?
康涂推开门走进去,看见他们在聊天,打了一声招呼:“好像好久没有看见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