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被人邀约本是不该推辞,可云濯又颇为难地想起了房里收好的包袱,挠头道:“白兄见谅,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明日已准备好出发事宜,不能去了。”
“哦?”
白暮生疑道:“明日竟有何事,对贤弟如此之重要?”
云濯叹道:“友人数日不归,消息全无,我甚为担心。”
“原来如此,那倒的确怠慢不得。”
白暮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闻了此言随即点头:“罢,江湖偌大,有缘自会相逢。届时待杂事皆毕,还望云贤弟来天山一聚。”
云濯答应连连:“改日一定。”
话未说完,手上也不闲,想起什么般伸进怀里,上上下下摸索半天,拽出条嵌了金丝的雪白穗子,往人手中一拍:“白兄,这穗子,是年初时在鹤峰城里买的……可我这人花哨物太多,今日不能与令郎一见,那就权且以礼代之了。”
“这,这怎能行?”
白暮生闻言,忙将穗子往云濯手里推:“此物贵重,我和贤弟又是萍水相逢,如何受得?”
“嗐,又不是什么贵重物。何况既是江湖意气相投,又说什么萍水相逢?”
云濯又将那穗子推回白暮生手里:“白兄,权且当个相认时的信物便是。不然到时,时过境迁又无凭无据,你我要凭何再见呢?”
白暮生仍露犹豫之色:“可这……”
“哎。”
云濯斩钉截铁补上一句:“你若不收,可就是瞧不起我了啊!”
少年眼神认真,眼见推托不得,白暮生也不再多做客套,只冲云濯一拱手:“那便多谢云贤弟了,届时天山相见,我再将此物还予你。”
见人收下,云濯心满意足回个礼:“嗯,那就以此物为信,后会有期。”
白暮生亦点头:“后会有期。”
清风徐徐,二人阔别,各自分道,岂知云濯登楼欲回时,忽又听到一阵凌乱马蹄声。
“不,不得了了……”
官道之上尘烟四起,喊声清晰,一名神情狼狈的江湖人士衣衫破烂,全身染血,急急自城门外策马而来。
城内街道窄小,那马行得急,缰绳又未收住,一朝失了前蹄,霎时将人摔倒在地,引得周围小贩行人一阵惊呼,忙上前去扶,还七嘴八舌问起是何事至于此。
“归离潭,归离潭出事了……”
借众人之力,那人勉强支起身子,嘴里泛出血沫,虚弱道:“九淼首徒,和云家二少爷,被归离潭的鬼气吞了……”
第二十二章 潭中乱 其一
几日前妖祟除罢,四人阔别后,云辰本应回武陵复命。然到底这祭典是一生只此一次,又事关重大。云二少心思细腻,方到家复了命,仍是思虑甚多,如何都闲不住,干脆筹备一二,带了几名家仆,复折回去看了一眼。
岂知,就是这一眼,牵扯出了大事。
几日前仍风平浪静的归离潭,不知为何,竟在云辰等人进入时,忽然鬼气溃散,怨息爆发。纵当时方被选为下任魔尊的九淼首徒也闻信来助,仍无济于事。这连昔日五派立派祖师都忌惮三分的鬼气,将那日所有在场之人,悉数吞了个一干二净,云辰与前来帮忙的离彻,加上数名云家家仆,至今皆是生死未卜。
不止如此,这鬼气为何而散,又为何偏在此时而散,此事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目前,也全部一筹莫展。
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出了此等恶事,今年的归离大典,已必不能如期举行。不论武陵云家还是仙门五派,这下都摊上了件百年不遇的大坏事。
家中也好江湖也罢,云濯平素都闲散浪荡惯了,自幼被呵护得极好,从未遇到此等关乎至亲生死之意外。此刻事出紧急,脑子一时混乱,想着回家已无济于事,只能一边往归离潭处赶一边打探,谁知消息一路传来,越听心里越悬,卧缰之手冷汗直冒,不远道路走来如年,至匆匆赶到时,竟已过三日有余。
云梦地界,一片幽深的林子映入眼帘。当中水潭鬼气森森,四周林木歪七扭八,枝叶稀少。外围已有不少自家打扮的弟子共家仆先行赶到,正面色焦急地同众多江湖人士围成一堆,口里念念不休,面上神色焦急。
一见此景,路中听到的消息依次涌上心头,云濯匆匆翻身下马,挤进林中那些人之间,随手按住一名家谱的肩膀:“里面情况如何了?!我二哥呢?”
“三,三少爷?”
家仆一眼认出自家小主人,顾不上行礼,颤巍巍道:“刚刚鬼气渐散,二少爷被我们找到了,在,在那……”
语罢,抬起手往人群之后的隐蔽石床上一指,果有一人仰躺其上,鲜血满身,如被雨洗,呼吸微弱,眉间的朱砂灵动已失,泥金绣竹不辨颜色,神色痛苦,意识半醒。
这,这人是……二哥?
望去时,顿感脑中一片空白,云濯踉跄两步向前冲去,结果在石前踩到一处泥泞,“扑通”跪在地上。
他,他分明几日前还与我有说有笑!如今怎会被鬼气伤成这样的?!
心下焦急,顾不上膝盖之痛,他扑到那人面前:“……二哥,醒醒。”
熟悉的声音入耳,似有所感,云辰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条细缝,终于看清眼前人时,又忽然气息一哽。
“……三弟?”
他的双眼陡睁,似使尽了全身力气般抬起右手,死死攥住了云濯的手腕,干裂到只剩几道血沟的嘴唇微弱翕动,一字一顿道:“三弟……快去……救救……宇矜。”
“离兄?”
闻此言,云濯方想起离彻亦被困于潭中,生死未卜。思量片刻,急急抹了把几近模糊的双眼,转头质问身后家仆道:“离兄呢?他可有消息?”
众家仆皆默默摇头,神色惨淡。
见此状况,云濯大为诧异:“怎么回事?不是鬼气已散么?!为何二哥救出来了,离兄却……”
“他……他……”
被攥着的腕子又一紧,云辰眼角淌下一滴清泪:“他是……为我……”
“……什么,什么为你?”
云濯闻言,望向石上虚弱之人,可云辰却是越说呼吸越急,淌出鲜血的嘴唇开开合合,再吐不出半字。
最后,终一声哽咽,呼吸稍滞,昏了过去。
“二哥?二哥!”
攥着自己的那只手力道一松,云濯顿时慌了神,呆呆看着身后众多家仆踉跄而来,任由他们七手八脚将人抬去疗伤,青色石板之上徒余血痕,刺目非常,一时眼神颓然,不知所措。
一向面庞清瘦笑得柔柔的少年,每逢自己生病都亲自熬药喂药的温润医者,不日前刚说要帮自己把出逃一事瞒过大哥和爹爹的二哥,怎如今,就被那鬼气,害成此等性命岌岌之态了?
沉默须臾,他渐被擦过身畔的寒风吹得缓过点儿神,伸手抓住身边一名家仆,喃喃道:“离兄和我二哥,到底怎么回事?”
家仆面露难色:“这,三少爷,我是今天才来的,离公子为何入内,我也实在不知道啊……”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不过,不过……半日前,离公子的师弟匆匆赶到,已入林中搜寻,或许,或许能找到人也说不定……”
什么?
……凛兄?也赶来了?
难道这便是他未去洛阳的原因……
云濯一怔,思量片刻扬剑撑地,支起身子朝林中走去。
岂知,几步尚未出,就又闻那林中脚步声一片,数名九淼打扮的弟子自未散去的重重鬼气间踉跄而来。当中一人紫衣黯然,神色狼狈,每走一步都是吊着口气般的艰难,撑着行至雾气边沿,失了力道般双膝一软,半跪于地。
“凛兄?!”
旦夕惊变,故人竟皆成此等模样,云濯赶忙上前去扶:“里面怎么样了?离兄他怎么……”
司徒凛摇了摇头,缓缓展开攥了许久的右手。
——掌心一颗染血黑曜泛着冷光,是离彻昔日抹额上的饰物。
云濯双目陡睁:“难道……”
司徒凛吊着一口气撑住身子,五指却攥得更紧,直到在他衣袍之上掐出褶皱印痕:“我的鬼瞳感应不到他的气息……师兄,已经死了。”
第二十三章 潭中乱 其二
“你,你说什么?”
字字入耳,皆如五雷灌顶,想起那方刚刚被选为下任魔尊的玄衣少年竟于此变中身死,云濯一怔如何也不敢相信:“离兄,离兄他,怎可能……”
“他,死了。”
司徒凛颓然一叹:“除过潭底,那潭周遭,我都看遍了……可如何也找不到师兄气息。”
他低下头来,牙关咬出血丝:“云二公子和其他受伤之人都在,可唯独没有他。若他真在潭底,若他真在……那百年鬼气积怨这许久,怕也根本无力胜天,吞得连骨头不剩了。”
“凛兄……”
闻人话至此处,字字句句皆是最坏结果。纵是云濯这般与离彻半生不熟之人,心中都已凉透,更诓论与其自幼相识的司徒凛。怔愣片刻,只得喃喃两字,却也知此刻,何等安慰言语皆为徒劳。
他只能半跪在那人身边,双手颤抖欲将之扶起。可也正在这时,方才发现,面前之人发髻全散,外衫破烂,两只手臂上全是不深不浅的口子,连双眼眼角亦隐隐留着干涸血渍,显然是方才一番苦寻,过度使用灵力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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