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段昭英当年,在凌云会上和他切磋过几场,打过很多次照面,横竖该算他半个故人。
如今呢,一派首徒蹊跷而亡,故人奉命追查却被奸人暗算,再加上一桩颇违道德又扯上他凛兄的盗尸奇案,这种事情,搁前世好打抱不平的天狼君云三少可是最看不惯的。
虽说借尸还魂这事有点儿危险,但再怎么想,于情于义,也都该帮一把不是?
是冒着再被打死一次的风险回去?还是背着有失道义的愧疚继续缩着?
这下云濯忽然有点纠结,还没从刚才那吵嚷声中缓过来的头疼劲儿,也“哐当”一下,死灰复燃了。
谁知,一旁的隐汐眼见着他毫无回应,又冷不防道:“阿濯,你以前也是坦荡胸襟,行事爽利,如今怎也这般畏首畏尾。莫不是也和当上魔尊的阿凛一样,终被几年岁月磨掉了年少心性,这就做起缩头乌龟了?”
“啊?当上魔尊?缩头乌龟?你说……他?”
完全抓错了隐汐激将之言的重点,云濯神色一滞,脚底“呲溜”打起滑,从晃了半天的凳子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第二章 机缘
阿凛是谁?
可不就是同他生前死后都扯不开关系的,那位司徒凛。
那魔尊又是什么?
可不就是九淼一门之主的江湖别称。
要说如今这仙门五派,问哪派门风最正算无人能评,但若问哪派最亦正亦邪,却非九淼莫属。此派地处蜀中,神秘非常,立派之祖更是个鬼道与暗杀术同修的前朝浪子。其他各门弟子习剑习医习乐理,九淼弟子却习刀习毒习暗器,委实特立独行于其他四派之外。加之此派素来门风开放,只求不失大义而不问具体是非,故历代掌门皆是各领风骚,亦不乏随心恣意的狂浪之辈。
可,恣意归恣意,到底那也是一派之长,重任在肩,性格与能力得一码归一码论。纵到了他们这辈儿,司徒凛是个长老遗孤当派次徒,而他那样样精通,被选为少掌门的师兄又英年早逝。可天地良心,好歹掌门这么大官,怎么也得找个稳妥些的弟子坐镇才对。就算再如何人才匮乏,也轮不到请他这位闲散兄弟来当吧?
合着,这三年不见,世间竟是风水轮转,这九淼选贤举能已不论资质论辈分了?
越想越觉好奇,也越想越觉荒唐,云濯笑道:“天,他能当上魔尊?那猪都能上树了吧?”
他这话语气说得嚣张,隐汐无奈摇头一叹:“阿濯,三年不见,你便这么说阿凛么。”
“那不然呢?”
云濯理直气壮,嘿嘿一笑:“这江湖之上谁不知道,他司徒凛和我一样是闲人中的闲人,混子中的混子,平生最为胸无大志,就想着自己逍遥快活。这九淼众长老到底是怎么想的,最后竟选了他?”
隐汐道:“你所言不差,可阿凛这三年心性有变,却是你不知的。”
云濯一挑眉,饶有兴致:“哦?”
隐汐道:“数年前他已收敛昔日作为,协助众长老打理门派诸事,更于一年前献上自己所书的百条应对南诏战势之策,算是攘外安内皆有功,这才得了老掌门青睐。”
云濯听得有点懵,不置信道:“你此话当真?”
隐汐点点头。
“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我这一死真是不得了。”
见人并未诓自己,云濯忽觉有些懊恼,咂舌道:“合着当年说好的一起当混子,他这就要把我给甩了?”
隐汐点头道:“的确如此,毕竟不论落井下石还是出言争辩,阿凛这三年没再提过你一字半言。”
云濯一抬眼:“所以呢,这便是你方才称他‘缩头乌龟’的原因?”
“岂止是我,这江湖之上自你死后此论便没停歇过。”
隐汐道:“好歹是前缘颇深,算异姓兄弟一场,哪有死了一人而另一人闭口不言的道理。”
“嘿,这倒也是,不过,我并不怪他。”
面上虽难免有些失落之意,云濯却仍无所谓般一笑:“兄弟归兄弟,可兄弟也并非都是如那些话本所言,死了一个之后,另一个就要愣头青般患难与共生死相随的……我上辈子名声忒差,他当怂包也挺好,这才算是没辜负我死前一片苦心。”
此言无甚来由又意味不明,隐汐望向他,眼露疑色。
然而云濯却并无意再言,冲人摆了摆手,可低头沉默须臾,又忽自己逗乐了自己般,摇头晃脑笑道:“噗,不过,我倒挺好奇他那副懒散悠哉样子,几年不见竟能变成什么正经德性,而这一派之长,又竟会被他当成怎样的荒谬姿态……哎呦,难以想象,难以想象啊。”
他语罢,又笑了好一阵儿,待好不容易气息稍平头脑冷静,方才终于想起此番的正事,拍了拍脑袋道:“哎,不过说来,若我方才没记错,姑姑你这趟还魂交易,是不是就要让我去寻我这位‘三年不见,性情大变’的故友去联手帮那小道士来着?”
隐汐点了点头:“此案牵涉鬼气,无阿凛不可。”
“哦,还无他不可了?有趣有趣。”
云濯从鬓边拎起一缕白发,于手指之上缠绕把玩,仰脸望天之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方才与隐汐提及还魂时的犹疑之色消减不少:“那姑姑,我想通了。”
隐汐望他:“哦?”
“我现在特别好奇,我这位当上了掌门的凛兄究竟成了个什么模样。”
云濯笑道:“俗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既是今儿您给我带了来这么个有趣的消息,又给我送来了这么个有趣的机会,那我若再畏首畏尾做缩头乌龟,倒真成了某位九淼魔尊一样的怂包了。”
语罢,他又伸出手指在凳上轻敲几下,对隐汐一字一顿道:“姑姑,你这交易,我应下了。”
第三章 重生
恢复意识再睁眼时,云濯发现自己躺在影影绰绰的竹林里。
抬头鸟鸣声声,阳光斑驳,身下卵石硌得背后生疼,脸侧清风夹杂春日凉意,满目修竹,苍翠欲滴。
——得,这地儿他忒熟。正是人家九淼地界的紫竹林,十来年前自己和司徒凛的初遇处,也是那倒霉剑童和段道士遭遇伏击的地方。
所以,重生之地就这么阴差阳错落在了个不着村不着店的地儿,这是要方便自己去九淼再续前缘,顺带找人叙旧?还是说,也算是师姑念叨半天的机缘之一?
云濯略感莫名,低头瞧瞧破烂道袍加身又伤痕满布的新壳子,又想想一筹莫展的之后行动,觉得头有点疼。
若未记错,此番重生因的正是与容与的护主交易,而那段道士本又是为查盗尸之案寻司徒凛而来。所以他既是回了来,那么大抵无论如何,到时这案子,都是得三人一起查的。
因此眼下便有一个大问题,既一回来便“哐当”进了这林子,那他是该先找段昭英护着,还是先找司徒凛试探呢?
他拿黑褐血沫满布的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伤口,开始捋着凌乱思绪瞎琢磨。
要说那道士曾于此林中遭人暗算,生死未卜,又是这桩交易的关键人物,按理是应先去找他。可此间到底一晃已过多日,这人受伤逃遁,压根行踪未明。自己的新壳子又有伤在身,若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只怕还没撞着人,就得先把自己搭进去。
所以相比而言,远亲不如近邻,显然先就近去九淼寻司徒凛这位被自己念叨了半天机缘的老熟人,养精蓄锐,再等那道士自行前来汇合,是更为稳妥也更节省体力的权宜之计。
“行吧,原来兜兜转转,又是寻他……”
自嘲一声,俨然是去处已定。可云濯上下打量,又感当前尴尬尊容惨淡非常,到底是曾经锦衣玉食又略有洁癖的少爷,纵如今落难狼狈,仍觉久别重逢之前,收拾形象十分有必要。
于是,他堪堪依着日头所在之地划拉了一下方位,决定出林之前先找点水洗洗。
耳畔风声轻灵,当中隐有流水之音,想来附近应有深潭溪流之类。转着“咔嗒”响的脖子辨音识位瞎摸一通,云濯驭着适应性颇差的新壳子几步几晃悠,连摔五六次,半晌后可算磨蹭到了一处潭边。
那潭碧波粼粼,平静一如多年之前。抬手一撩听得水响哗啦。不多时,血污渐随涟漪漂了远,随手扯下袍袖处尚算干净的布料对伤处一一包扎。岂知,待擦净腰上那道致命伤时,又冷不防倒抽了一口凉气。
——刀口蜿蜒横长,贯裂腰部,即便此刻血已干涸,旁边亦因隐汐施法修复生出些粉嫩皮肉,风过一激之时余痛阵阵,仍有些难熬。
“哎……”
到底是自己给自己找的担子,云濯只得堪堪暗道一句“白来的壳子就凑合使使”聊作安慰,伸手将那又痛又痒的伤处揉了又揉。
可收手之时,指尖却忽感下方有一处小小凸起。细细打量间,竟是那刀伤之下还存着块红印。
那印颜色新鲜,似刚被法力所烙,状如竹叶,温热之中略带针砭痛意,应正是圣姑所主持的这桩交易之记。
他又揉着那印子一皱眉。
瞧瞧,瞧瞧,给人壳子还不忘烙个印子,这就开始提醒我要收拾烂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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