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真说:“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我都没机会了解你,你爹娘是做什么的呢?他们疼你吗?”
南烈回答:“我爹是开药铺的,那间药铺叫:南龙生堂。生意很好,每年春节,他都会买一块上好的五花肉,烤给我吃。”
藤真笑了,说道:“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南烈又说道:“是啊,很好吃。后来,又是水灾,又是旱灾,药材铺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别说五花肉了,连米都没的吃了。”
藤真嗔怪一句:“怎么说着说着又说起那些难过的事了。我想听开心的事。”
南烈笑了,回答他:“有啊,我爹还会烤给我吃,不过不是五花肉,而是番薯。”
藤真不明白:“番薯会比五花肉好吃?”
南烈感慨:“会啊,因为我会假装很好吃啊。那时候觉得苦的事,现在回头想想,突然又觉得很甜。”
藤真反问:“就像我们这段回忆吗?”
南烈笑了,说道:“是啊,很甜很甜……”
夜已深沉,无论他们聊得多投机,雪地上,始终只有一排寂寞的脚印……
当这一头,情深义重,山高水长时,那一头却是火烧眉毛,焦头烂额。
影卫搜捕婴孩的行动愈演愈烈。洋平抱着阿孝东躲西藏了几天,眼看逃不出京城了,于是只好又来到了御史府。无独有偶,彩子也因害怕影卫,而抱着宇昂住到了御史府。三井出于不放心,特地拿着银两,一路追到了御史府,说是如果要逃亡,这些银子或许能帮得上忙。尽管彩子不接受,但眼下不是怄气的时候,晴子劝她收下,然后和小莲一同去收拾细软,随时准备上路。
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伊藤小心翼翼的打开门,瞄了一眼,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而是喝酒回来的南烈!
南烈瞥了大家一眼,一言不发,就要往屋里去。
洋平看不过去,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帮助阿孝逃离京城,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南烈嗤之以鼻,都什么时候了,还来和他提阿孝,真是可笑,藤真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丧命的!思及此处,南烈就要拒绝,可是这时,他的耳边竟响起了藤真的声音,似乎在说:阿南,阿孝是我们俩把他带到这个世间的,他是我们的孩子,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是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南烈沉思片刻后,回头对洋平说道:“好吧,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
一番商议后,洋平决定由他带着晴子和阿孝,南烈带着彩子和宇昂,分别从两条路逃出京城,然后上山,在山里的那间安全屋汇合。
事不宜迟,一切准备妥当后,南烈便带着彩子离开了御史府,两人倒是很顺利,一路上压根没遇上影卫,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就到达了山上的安全屋。
进门后,南烈点上蜡烛,却见彩子抱着孩子站在窗边独自呓语:“快点来啊……怎么还没来呢……”
南烈不明所以,走上前,安慰道:“走了那么久,你也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彩子回头,泪流满面,哭诉道:“他们明明是抄小路走了,应该比我们快啊,难道……”说完,她低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
南烈这才发现,她怀中的不是她儿子宇昂,而是阿孝!此时正睡得香甜。
原来,一个时辰前,计划拟定后,洋平单独找过彩子,他跪在彩子面前说道:“卑职有个不情之请。”
彩子被他此举弄得不知所措,想要扶他起来,可是洋平不依,他跪着又说道:“夫人可有听过三十六计中的调包计?”
彩子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气得一巴掌打在洋平的侧脸,骂道:“你休想!”
怎奈洋平是个铁铮铮的硬汉,被扇了耳光,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说道:“我的身份已经曝光了,皇子跟着我难保平安,我知道这个请求是强人所难,但是请夫人想想木暮大人,他一生忠君爱国,为了天下苍生,以死相谏,如果他还在世的话,他会怎么做?”
寥寥数语,却让人感到天寒地冻,从洋平提出这个请求开始,彩子就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而与此同时,一切真如洋平所料,他和晴子刚走出御史府,就碰到了影卫。洋平二话不说,大开杀戒,将前来缉捕他的影卫统统杀光,可是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有个影卫临死前,竟憋足了最后一口气,放了一支穿云箭。
洋平见穿云箭已飞出,知道影卫就快赶来,于是他立刻叫晴子抱着孩子去天香楼与他的同僚会和。自己则孤身一人,应战即将到来的数十名影卫。
世人皆知,影卫队中,个个都是高手。就算洋平武功再高,也难挡几十个影卫的围攻,他奋力的挥剑,砍杀,喷薄而出的血液,溅满了他的衣裤,溅满了他的脸颊,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有个人,护在了他的面前,他顶着一头红发,穿着一身影卫的袍子,却对着前来的影卫挥动着宝剑。
不到片刻功夫,前来的影卫被两人杀尽。
洋平抬头问道:“为什么要救我,你出卖影卫,会死的。”
樱木摇了摇头,说道:“本天才不是要救你,而是救晴子,她在哪里?”
……
说起晴子,终究只是个女儿家,抱着孩子更是跑不快了,勉强跑到天香楼门口时,她看到一个醉鬼模样的人坐在那儿,她知道这人一定就是洋平的同僚了,正要上前,却被一柄宝剑抵住了脖子,她回头一看,来人竟是牧绅一!
牧绅一棋高一着,早已查获了天香楼门口的“醉鬼”是安西光毅的属下,所以,一直埋伏在这附近,守株待兔,终于被他逮到了晴子和宇昂,只是他们谁都没有见过小皇子长什么样,只把宇昂当做小皇子。
高头得到了宇昂这颗棋子,立刻在朝堂上提议,要仙道册封太子,择日完成大典。而仙道和流川此时早已是高头手中的傀儡,容不得他们说一个不字。就这样,册封的事,从朝堂传到了民间,一直传到了洋平的耳中。
是夜,洋平前来通知南烈和彩子,安西将会派人尽快运送皇子进宫,一举揭发高头的诡计,至于宇昂,目前高头把他当作小皇子,应该很安全,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会竭尽全力救出宇昂……
彩子听了这话,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渐渐落了地。
洋平走后,南烈抱着阿孝,来到屋外散心。他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气,只觉得心头的烦闷一扫而光,心情放松的同时,又念起了藤真,于是,他舀了一碗水,将舍利子放进了水里,果然,藤真的身影又出现了,彼时正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笑着对他说:“小孩子长得快,记得刚抱回来时,瘦瘦小小,还以为养不活呢。”
南烈顺势抱着孩子坐到了他边上说道:“堂本太医算得没错,他果然是真命天子。”
“你也信这些了?”藤真好奇的问道。
南烈摇了摇头,说道:“不信,只是人在尘世间实在太渺小,有人长命百岁,有人早早夭折,有人恶贯满盈,却在被砍前遇到大赦天下,而有人悬壶济世,却又偏偏非死不可,世事无常,我遇见得太多了。”
“你在担心阿孝?”
“我能做的,只能是相信安西王爷,相信洋平,相信堂本太医。”
……
不知是谁说的:人活着,总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漫漫长夜终会过去,明天必将是一场苦战,唯有藤真,是南烈努力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次日晌午,高头力在金銮殿上迟迟未见仙道的身影,于是怒气冲冲的走进宣政殿,却见流川坐在前厅里。
如今的流川在高头眼中如同废人,所以高头不但不行礼,反而直接质问道:“皇上为什么还没有起来?”
流川冷冷的回答他:“皇上龙体违和,大典要改日进行。”
高头岂会被这只字片语说服,他立刻抬出了三纲五常,说册封太子乃是立国之本,关乎国祚,岂容拖延。说完,就差使越野去内堂帮仙道洗漱。
流川拍一记桌子,说道:“你敢!”
这话正中高头下怀,他说道:“我就敢!我就是抬,也要把他抬上金銮殿,让其他做臣子的看看,我们的皇上是有多么不济!”说完,他上上下下打量起了流川,末了说道:“虽然你已经被废了武功,可是谁叫我们的皇上喜欢男人呢,一会儿,你也去观礼吧!”
流川气得攥紧了拳头,却没法发作,打又打不过那牧绅一,远在边关的军队又没法调遣,城中所有的影卫又都是高头的人,如今,唯有将希望放在他师父的身上了!
痛定思痛,未免仙道失礼于众臣子面前,流川向内堂走去……
仙道依旧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看来曼陀罗的毒性已深入骨髓,就算除去了那个锦盒,依旧无法根治仙道体内的毒素。
仙道看见流川,甚是欢喜,勉强露出了一丝浅笑。
当流川为他洗脸时,他气喘吁吁的说道:“朕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一般。”
这话听着甚是酸楚,逼出了流川的眼泪,他强忍着泪,对仙道说:“皇上在微臣心中永远都是当年的彰儿,枫儿就是拼死,也会保彰儿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