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凭澜”邪气地笑起来,转脸换了个表情,把楚凭澜平日对着外人的那层假笑扯下来,再没有刻意为之的遮挡,释放了里面的黑暗和灰败的情态,桃花眼看着他。
取人性命于瞬息之间的凶神大人握剑的手竟有一丝颤抖。
“楚凭澜”这才恢复了那副妖邪的表情,打趣他,“你很吃他这套呢。”
沈家人脱困了便赶上来,塔内没有了玄武的布防,四下踏步声四起,十二层的露台已经围了一圈护卫,正忙着为他们的猎魂抢装备弹药。
…
“活人养魂会怎样?说起来,上次你也没回答我。”
…
“他们死了之后魂去哪了?”
“大部分都扛不过凶魂早被吃了,宿主死了,凶魂便找下家,那时想在找到凶魂又要费一番功夫了。”
…
“正常活人谁会选择用自己身体养魂,大部分都是凶魂主动占据的。”
…
顾轻寒表情森然,凤眸如霜雪凌厉,一想到和楚凭澜讨论过的活人养魂的对话,心中如被碾过般作痛。
万籁俱寂,高塔顶端,邪风呼啸,唯有被压得生疼的心跳如钟。
扑通。扑通。扑通。
不知道楚凭澜安危,无法预判驱逐玄武对楚凭澜造成的伤害,周遭还有捣乱的老鼠屎来掺一脚。
他放弃了血海深仇,但他的任务却不会放过他,好不容易遇上这家伙,说好会带他离开,却让他留在这样的困境里。
“楚凭澜”挑衅地挑唇一笑,像是在看他笑话,问他要怎么着。
下面布好阵、架起□□整装待发只等沈御笙一声令下围剿的护卫仰望着楼顶的两人,心中惊艳,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个如霜雪中走来的森罗,一个顶着那副动人的相貌笑得邪魅,晨昏相接时跃动的光影穿过云雾在他们之间错落。
如果不知道内情,的确也算一处佳景。
“收。”沈御笙盯着塔顶那两人,最后冷酷地落下一句,侧头不去看。
弓弦绷紧,子弹上膛,声音清晰地落入耳内,昭示着两人处境。
不。
只要他还剩一口气,谁也别想碰这家伙。
顾轻寒脸色冷厉如地狱爬上的恶鬼,面如霜覆,杀意似能为肉眼看见,九婴剑一肃,迅疾地朝楚凭澜刺去。
一声“滚”似从后槽牙碾出来似的,如南苑钟声,带着修为一声声回音漾开去,森寒至极。
那一圈虎视眈眈的护卫应声倒下,连硬撑着的沈御笙都为他的内力不寒而栗——他早知道这人是个不要命的,却没想到他还会在乎楚凭澜至此。
顾轻寒九婴剑刺穿楚凭澜颈侧的穴位,那皮肉在剑下破开的感觉从没有一次这么让他心痛,连心尖都在颤抖。
要动手,也是他来。
感觉到剑下身体一颤,顾轻寒心中直觉不妙,寒眸霜雪淡去,疑虑地看向楚凭澜,已经进去一半的长剑愣在半空。
楚凭澜抬头看他,那双桃花眼和他对上的一刻便叫他浑身血液倒流——那是本尊。
刚才的一切楚凭澜都看在眼里,挣扎也从未停止过,玄武似是断定他不会借穷奇的力量,对他的压制并没到极致,刚刚掌握主动权,便已是这番场景了。
这人可是连捏自己手捏痛了都会心疼自责的人啊。
楚凭澜想起刚刚顾轻寒舔他手腕的红痕时的表情,心中钝痛,脸上扬起安慰的笑容,手搭上顾轻寒握着九婴剑的手,按着他让剑刺进自己身体。
鲜血溅上脸侧,桃花眼里倒映着他的影子,那是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顾轻寒知道了是他后便撤去了一身杀意,此时下意识地往后和他较劲。
楚凭澜有穷奇借力才勉强压制着体内的玄武,此时无暇分析说话,只分出一手,像顾轻寒平日里摸他脑袋一样摸摸顾轻寒脑袋,然后拽着对方,向后一倒。
他身后没有栏杆,这么一倒,顾轻寒被他带得一并从塔顶直直摔下去。
狂风呼啸割过耳侧和脸颊,玄衣猎猎,九婴剑再神,也抗拒不了重力,彻底地穿透了楚凭澜颈侧的穴位。
“呼————”玄武被他从身体里逼进九婴剑的感觉清晰,楚凭澜终于松了一口气。
高空坠落,风速越来越大,脚下根本没有着陆点,顾轻寒只能紧紧抱着他,分不出手检查楚凭澜伤势。
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楚凭澜却把耳边的心跳听得清晰,又甜又心疼地叹了口气——
下一刻,两人下落的速度陡然减速,最后缓缓停在空中作滑翔运动。
顾轻寒铁臂紧抱着怀里的楚凭澜,感觉到羽毛擦过手背的触感,满是红血丝的凤眸看去。
穷奇的双翼在楚凭澜身后张开,漆黑的翎羽,丰满有力的羽翼,优美强壮的两扇剪影遮盖背后初升的朝阳。
无一不让人为之疯狂。
“怎么样,小爷俊吧。,”楚凭澜被他抱着,安心地双手换上他脖颈,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尝到那血腥气,心里又是一阵痛。
顾轻寒却没有回答他的挑逗,凤眸紧盯着他,然后更紧地把他按在怀中,脸埋进楚凭澜脖颈处已经愈合的伤口,高挺的鼻梁摩挲着那突突跳动的动脉,像是幼崽被叼走又失而复得的野兽。
楚凭澜被他抱得疼极,连翅膀都抖了一下,却只是乖乖任他抱着,伸手回抱他的腰,脸贴在顾轻寒胸膛,听到他隆隆的心跳,想来是后怕他出事了,也后悔带他来了。
“要是你不带我来,估计你没进塔里我就已经发疯了。”楚凭澜学着他曾经安抚自己的动作,摩挲着他紧绷的背,感觉到顾轻寒的背肌缓缓放松下来,唇角才渐渐翘起。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相信他接近自己是想利用自己的血呢。即便顾轻寒想用,他也会双手奉上求之不得。何况这人从不舍得他犯险,唯一真正的冷漠也只会因为他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半晌,顾轻寒才松了些抱得楚凭澜发疼的力道,额头抵着楚凭澜的额头,和楚凭澜带笑的桃花眼对视。
楚凭澜想要和他共同进退的心,他希望楚凭澜平平安安的心,在交融的视线里袒露无疑,轻柔地抚平着两颗闷疼的心。
两人在铁塔公园广场落地,顾轻寒依旧拥着他,深邃的凤眼里的红血丝却依旧吓人,楚凭澜却一点不怕,还趁机揩油。
“不要让其他人知道。”顾轻寒纵容他的动作,低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监督着楚凭澜把翅膀收好,仔仔细细地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光是穷奇血便让湘夫人做出这么多疯狂的举措,若是让她这类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拿楚凭澜做什么。
今日之险,他不会再容忍第二次了。
“嗯。”楚凭澜仰头亲了他一口,他本来决意不利用穷奇的力量,今日纯属意外中的意外,是他掉以轻心了。
顾轻寒少有地忍不住低头抱紧楚凭澜,少倾,才松开他,给他整理着凌乱的鬓发,道,“以后也不要用。即便有一天殿主给了我收穷奇的任务,也别用。我不会因为这个怎么样。”
全魂圈都在找四灵四凶,顾轻寒所说的并非不可能发生,而是极可能发生,很可能就在不远的将来。
楚凭澜看着他,桃花眼里笑意渐深,最后按耐不住抱着他脑袋来了个湿吻,特别乖地说了一句,“嗯,都听你的。”
将来的事,将来再算吧。
“顾三,我已把人撤去,绝没有围剿你们的意思,只要你把玄武交给我,我们恩怨两清。”沈御笙的声音响起,不知在那看了多久。
周围武器声大得可以,想来沈家护卫就潜伏在暗处。
想到他可能看到楚凭澜的翅膀,顾轻寒的脸色便冷下来,径直朝他走去,九婴剑横在他脖颈,睁眼说瞎话,“我也没有拔剑。”
沈御笙眼露狠意,像是装不下去,右手伸到背后想下令,顾轻寒手一反转,九婴剑剑柄一敲,收剑。
楚凭澜好奇地走过去,在沈御笙面前晃晃手,沈御笙直挺挺地站立着,怒目圆睁依旧,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
“和我们第一次去偷鸾魂的时候那些护卫的反应一样诶。”楚凭澜那时候就好奇了,无奈忙着追凶神大人,没问过,后来追到了,又忙着吃掉凶神大人,就抛诸脑后了。
“嗯。”顾轻寒低头亲了亲楚凭澜额头,才带着他明目张胆地绕过沈御笙,大摇大摆地出了铁塔公园。
暗处的护卫早已被他方才塔顶的那招吓怕,看到主子站着,也没命令,不敢拦两人,直到确认两人不会再回来了,才去看沈御笙是怎么个回事。
彼时楚凭澜已经和顾轻寒一起排队在买麦当劳的早餐了。
“这招叫什么?”楚凭澜接过小姐姐递来的热印纸,好心情地赏了对方一个笑,和顾轻寒在黄线外等叫号。
“贵妃醉酒。”顾轻寒看了眼挂钟,补刀,“明天这个时候他该醒了。”
楚凭澜星星眼,“我在魂圈就没见过这招。”
“十二卫没几个练成的。”顾轻寒拿着号去拿了餐盘,让楚凭澜去找位置。
楚凭澜早就看好了临街的那个风水宝座,带着顾轻寒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位置,拈了根薯条,“比如沈御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