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佐把人推开一点:“行了, 坐好。”
他的语气并不冷淡,嘴角勾着极淡的笑。
但与平时的轻笑不同, 这次能让人听出几分明显的愉悦,好像突然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块中解封, 整个人瞬间活了似的。
这冲击不是一般的大。
半南和锁风顿时一呆,钟思泽和蓝鸿宇等人愣住。祁政则激动不已,用力抱住他, 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
众人:“……”
钟思泽眯起眼, 发挥了长辈的权利,淡淡道:“好好吃饭。”
祁政很给面子,听话地重新拿起餐具,但没有坐回去,而是紧挨着钟佐, 全身都洋溢着一种粉红色的气息。钟思泽扫他们一眼,打开个人终端给颜逸发消息,告诉他下一场约会是在跃迁前来他们的飞船上陪自己吃一顿烛光晚餐。
结果消息石沉大海,被人家无视了。
片刻后,几艘飞船先后穿过了跃迁点。二代们和穆家的飞船继续跟着钟思泽前往嗨呀星系,颜逸可能是担心某位有毒的领主折腾出别的事,随便找个理由与他们分开了,准备前往别的跃迁点,再返回第五星系。
此刻某位领主的飞船上,半南和锁风终于得知自家主人矫正了,再次呆滞。
当年他们选择与X型进化者定契约实属无奈,下定决心后他们便清楚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毕竟X型进化者没有是非观,万一哪天对丧心病狂的事感兴趣,他们也得听令干活。
他们当然也幻想过若能矫正主人就好了,可都是想想而已,谁知那么低的一个几率竟真的被他们遇见了。二人回过神,急忙联系族里的其他人,分享了这一重磅消息,然后跑过去围观主人打牌。
钟思泽想与外甥培养一下感情,但又不知道能干什么。
思来想去,他便干脆把人叫来打牌,计划贴某个二货一脑门纸条。
几轮过后,他顶着一脸的纸,沉默地盯着面前的三个人。
蓝鸿宇“咔嚓咔嚓”仓鼠似的啃水果,没瞅他。
祁政在洗牌的间隙又扑到了钟佐的身上,察觉他的视线,无辜地转向他:“怎么了舅?”
钟思泽顿时不怎么想和他们玩了,恰好个人终端“滴滴”地响起,秘书们早晨上班,来喊他去工作了。他于是顺势离场,进了书房。
祁政早就不想打了,拉着钟佐站起身,想找个地方二人世界。这时一抬头,见聂父走了过来。
聂父看着钟佐:“之前说要谈谈,中途被打断了,现在找地方聊?”
钟佐点头,没有意见。
祁政不想和他分开,表示要跟着。聂父原本不乐意,但听见钟佐同意了,只能选择默认。
三个人很快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里是小型休闲区,旁边装着落地窗,外面便是浩瀚的宇宙。
聂父坐在他们对面,握着杯子沉默了几秒:“当年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你舅舅应该不会原谅我,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第一星系,你母亲的遗物我都留着,你要是想要,回家找平管家,你还记得他吧,让他拿给你。”
钟佐道:“不用了。”
聂父沉默的时间更长,说道:“那我要是有个万一,你抽空回家一趟。”
他顿了顿,不知如何开口,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怕钟聂会生出坏心思,几年前就定好了遗嘱,这些年虽然没你的消息,但总是会想起你,所以遗嘱上给你留了一份,我……我没养过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只能通过这个补偿,希望你不要拒绝,就当是我临死前最后一点恳求了。”
钟佐望着他:“父亲。”
聂父有些难堪地答应了一声。
钟佐笑道:“以你的做事风格,你要怎么劝我相信这不是你为防止我还活着导致事情穿帮,而提前准备好的挽回形象的一种手段?”
聂父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绷住了表情。
钟佐想了想:“嗯……算了,我不是特别想知道,也不想深究你这办法最初是想用在谁身上,我猜你来找我,是因为听说我矫正过来了?”
聂父急忙道:“不是。”
“不管是不是吧,有件事我得说清楚,我虽然矫正了,但有几点你可能有误会,”钟佐慢条斯理道,“第一,我只是在原基础上稍微有了点正常的情绪,但性格没变,不会突然同情心爆棚,第二,我对你没什么感情,以前没有,不可能一矫正就会有,我既不恨你也不爱你,就是个陌生人而已,所以我不会因为你的这番话,意识到你是我父亲而去向舅舅求情。”
聂父道:“我没有要你……”
“不用解释,”钟佐打断道,“你怎么想的我无所谓,舅舅会怎么做我更无所谓。至于遗嘱,我没兴趣要,趁着你现在还能联系律师,让他改一下,直接捐给收留过我的孤儿院吧。”
聂父嘴唇颤抖,眼眶发红地望着他,半天没有开口。
钟佐淡定地回望,眼中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简直和没矫正前一模一样。
祁政在旁边打量他,认知更加清晰。
他已经观察了一上午,此刻便彻底确定钟佐与记忆里温和的样子存在差别,可能这次是自主恢复情绪的关系,那身上仍带着无法忽视的锐气,性格也比记忆中的冷淡。
不过这不会让他觉得陌生或遗憾。
昨晚从湖里捞上没有呼吸的钟佐,他差点当场发狂跟着一起死,可想而知钟佐两年前接到他的死讯时的心情,因此只要人还在,钟佐变成什么样他都能接受。
何况钟佐如今的存在感强,反倒是比以前更有魅力了。
他忍不住道:“宝贝儿。”
钟佐看向他:“嗯?”
祁政抱住他亲一口:“好喜欢你。”
钟佐眼底的冷漠冰化,问道:“又犯什么二?”
“就是想亲亲你,”祁政搂紧他,“再让我亲一口。”
他说罢把人一按,深吻起来。钟佐配合地仰起头,搂住了他的脖子。
正在酝酿情绪的聂父:“……”
“谈话”在突如其来的秀恩爱面前无疾而终。
聂父走后,剩下的两个人没有换地方。祁政从身后搂住钟佐,愉悦地享受二人世界,窗外星河璀璨,瑰丽而迷人。
蓝鸿宇几人远远地看一眼,只觉画面温馨,竟还有点浪漫,便识时务地没有打扰他们。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完。
晚饭过后钟思泽又工作了两个小时,这才从书房里出来,转了一圈,问道:“小佐呢?”
保镖道:“早就回房了。”
钟思泽便想去找外甥继续培养感情,走出两步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再次转悠一圈,看清人数后问道:“房间里就他和那二货?”
保镖正想拦着他,见他反应过来,便用力点头。
钟思泽于是换了方向来到小吧台,点开个人终端开始骚扰颜逸。
卧室里的光线换成了暖色调。
祁政顶着一张俊脸凑近爱人:“我以前帅还是现在帅?要不要整回去?”
“随便,”钟佐艰难地喘着气,“反正你还是你。”
祁政道:“那我要是变成丑八怪了呢?”
钟佐道:“你会自己先受不了的。”
祁政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同意地笑出声,胸膛带起一片愉悦的震颤。
钟佐的思绪有些飘,伸手搂住了他。祁政微微一顿,快速把“脸”的小问题扔了。
两年别离,大喜和大悲彼此纠缠,分不清哪个更多一点,有太多的话想说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通过激烈的方式表达情绪,有那么一瞬间祁政几乎想要落泪。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他哽咽道,“我保证。”
钟佐闭上眼:“嗯。”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被偷掉一块似的。
钟佐感觉心脏上长久的空洞被堵住,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祁政见他懒洋洋地靠着床头,神色慵懒满足,衬着眉间的锐气,竟性感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把人一搂,再次按在床上。
钟佐扬眉:“还来?”
祁政瞬间恍惚,问道:“这种话,你是不是对我说过很多次?”
钟佐想了想,发现好像还真是,这二货向来不是个肯节制的人。
祁政见他沉默,笑着亲他一口,回答先前的问题:“来。”
“等等,”钟佐侧头躲开,“我渴了。”
祁政很好说话,捏着他的下巴轻佻一吻,俊美的脸上风流倜傥:“想喝什么?饮料还是啤酒?”
钟佐道:“啤酒,冰的。”
祁政便穿上睡衣为他拿啤酒,恰好在吧台看见钟思泽,笑着打招呼:“舅。”
钟思泽打量他这春风得意的模样,吝啬地给了一个字:“嗯。”
祁政拿出几罐啤酒,临走前见他又为自己倒满一杯,苦口婆心地道:“舅,喝酒伤身,少喝点酒,再说一个人喝越喝越难受啊,你不觉得么?”
“……”钟思泽沉默地盯着他跑远,觉得在海上城市建立起来的友情可以走到尽头了。
一夜放纵,钟佐第二天毫无意外地起晚了。
祁政早已不知所踪,钟佐简单收拾好自己出门,走了几步,见旁边的门打开,钟聂从里面出来,二人顿时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