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卫恒急忙查看伤口。
“方才他突然喘不上气,还抓伤了自己。”云寂看着晏海指尖上的血迹,目光之中满是阴沉晦暗。“我渡了一口气给他。”
卫恒示意想要诊脉,云寂想了想,还是将晏海抱进了怀里,只把他的一只手递给了卫恒。
卫恒无法,只能坐在床边就着这个姿势诊脉。
他诊完之后,又翻开晏海的眼皮看了一看。
“不碍事。”他站起身来,走到桌边从药箱里取了东西过来,给晏海处理颈上的伤口。“只是一时行气不畅,待热度退了便没什么事了。”
“真的?”云寂不太相信,方才晏海的反应太过骇人,哪有可能是这么轻描淡写一句就能带过去的?
卫恒上药的手停了一下,但他还是先把伤口处理好了,才看向云寂。
“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想来是十分亲密的。”天还没亮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出现在白府之中,将自己一路拎了过来,一身煞气着实吓人。“你应当知道,他多年前受过重创,五内皆有损伤,虽然平时看着没有异常,但过于剧烈的心绪波动,会让他的脏腑无法承受,所以必须好好静养,切忌大喜大悲。”
云寂看着那包裹好的伤口,心中颇为懊恼。
都是因为方才晏海讨要清热散时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不会了。”只是再怎么懊恼,他也没有显露于面上,只是淡淡的说道:“往后我会小心。”
卫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药端了过来。
云寂将晏海靠在自己胸前,将药物一勺一勺的喂他喝下。
虽然晏海神智依然不甚清醒,但还是很配合的把药都喝了下去。
“他为什么突然发热?”云寂把药碗放到一边,问卫恒道:“昨日还好好的,也没有受寒,怎么一个晚上烧的这么厉害?”
“春夏之交多易诱发旧疾,他醒了你可以问问,定然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病上几场。”
“他方才一味问我讨要清热散。”
“清热散其实也对症,只是药性不够温和,常用会伤了根本。”卫恒停下了收拾药箱,转身对他说:“我开的这个方子瞧着用药不多,但也有几味贵重药材,对于承王府来说皆是寻常之物,但他之前在朝暮阁中也不过是个管事,想来自然是用清热散更方便了。”
云寂的喉头动了一动,觉得那里隐隐的泛出了苦味。
第81章
晏海吃惊的发现虽然身子有些发沉, 但热度居然已经退了。
接着他就察觉出, 自己已经不在凝霜湖边的那座小楼里。
床帏是月白色的, 窗外还有花香。
他觉得自己依然是在做梦。
这是梦到了昭明苑。
那时他的屋子里, 就是这样月白的床帏,窗户外头就是池塘, 初夏时节, 池塘里的荷花散发出清雅的香气。
那短短的几年, 是他一生之中最为安逸也最为难熬的时光。
能与云寂在一起,却又不能与云寂在一起……
这个时候, 门打开了。
走进来并不是那个风姿绰约的姑射仙子,而是一个面目俊秀的高挑青年。
“你醒了吗?”这个俊秀的青年开了口,声音却是他最熟悉不过的。
“云寂……”他不确定的问道。
“莫不是睡糊涂了?”那声音和云寂一模一样的青年走到床边, 一手撑在床头,一手按着他的前额。“嗯!烧也退了。”
那微凉的手接触到他的皮肤,带来了一股淡淡的,犹如冬日冰雪的气息。
“云寂。”他终于从恍惚里清醒过来。“这是什么地方?”
“殷玉堂要办丧事, 王府里太吵,就重新找了个新的院子给我们住。”云寂把他扶了起来,让他半靠在床头。
“是吗?”他微微的皱起了眉:“我闻到了荷花的香味。”
“园里有个池塘, 种了些荷花。”云寂走到一旁推开了半掩的窗户, 荷花的香气愈发浓烈了起来。
晏海侧过头, 顺着窗户往外看去, 真的看到了一座小小的池塘, 粉白的荷花半开半拢的占了半边。白墙青瓦, 墙边还有一株老梅,此时只有枝干铮然,也不知道开了之后是什么颜色的花儿。
“殷玉堂找的,我瞧着还算清静,便把你带过来了。”云寂转过头来问他:“你可还喜欢?”
晏海把视线移到了他的脸上。
“有你在的地方,我都是喜欢的。”他老老实实的说。
云寂愣了一下,走了回来。
“你这几年……”他坐在床边,看着晏海被妥帖包好的脖子:“病着的时候都是这么难受吗?”
朝暮阁中等级分明,他作为阁主,自然不可能也不应该知道一个下院管事生活得如何,他原本以为晏海在下院就算没办法活得随心所欲,应该也是无甚忧虑的,却没有想到他的身子如此虚乏,连好好调养医治都没能做到。
晏海这才留意到脖子上被包扎了起来,也想起了昏沉之中几欲窒息的痛苦。
“并不会如此,通常也只是换季之时体虚发热而已。”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你莫要听卫恒说的那些,我也有好好服药饮食,并没有受太大的痛苦,你知道我也是受不了什么苦的人。”
云寂突然伸过手来,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晏海先是绷紧了身体,然后才放松下来。
“我的母亲,就是因为服用了太多的神仙散去世的,在她死之前那一阵子,已经不成人形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告诉晏海这件事:“可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是不停的问周围的人要那种助兴的药,她就是那么神智不清的求我……堂堂的云霓公主,简直不堪入目……”
晏海自然是知道他的出身的。
其实这并不算得上什么隐秘,在上京城里有很多人都知道,朝暮阁的阁主云寂,便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云霓长公主唯一的儿子。
云寂与殷玉璋和殷玉堂算起来,应该是表兄弟。不过这种关系并不会被列入皇家宗谱,因为云霓公主一生未嫁,云寂只是她的私生子罢了。
他也知道云霓公主多年前就已经病故了,却并不知道竟然是常年服食药散,因为金石之毒而死的。
晏海伸出手去,试探的环上了云寂的脊背。
“我并不难过,其实我从心里是看不起她的。”云寂用指尖卷起了他披散在肩后的头发:“她终日里不知节制的饮酒用药,作乐寻欢,最后才会死的那么痛苦,一切都是有因有果。”
晏海用了些力气。
“我都说了,我不难过。”云寂将他的头发慢慢的卷缠在指上:“她对我来说也只是称呼为母亲的陌生人罢了!哦不!后来她也只许我称呼她为公主。”
“可是……”
“可是你问我要清热散的时候,让我想起了她……那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所以我才说了那些话吓唬你。”他将下巴放在了晏海的肩膀上,对着晏海的耳朵说道:“以后我再不会了。”
他说话间气息萦绕在晏海的耳边,顿时让他的耳朵变得通红。
就如卫恒所承诺的那样,三四帖药下去,晏海很快就恢复了。
在这间地处深巷的小院里,再没有旁的人过来打扰,云寂也毫不避讳的与他耳鬓厮磨。
晏海苦恋他多年,如今能够朝夕相伴形影不离,自然多加纵容,哪怕觉得他如此贪恋纠缠实属异样,却又根本无力推拒。
他也不愿推拒的,心中却忐忑不安,而云寂似乎也察觉到了,只是止于亲吻抚摸,未曾要求与他更进一步。
虽然那样也已经十分的……
想到这里,晏海忍不住红着脸闻了闻自己的袖口与领口,却还是没有闻出什么异常的香味。
云寂每日在他耳边说他有香味,却又说不出是什么香,他自己也闻不出来。
他问过来诊脉的卫恒,卫恒却说他身上只有淡淡的雪霰花香,可是上次云寂说不是花香的气味……
“你在做什么?”
云寂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把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他慌忙放下手。
“我看到了,你在闻自己。”云寂的声音有些变得低沉。“是不是很香?”
“没有……”晏海的脸立刻就红了。
“你不要闻。”云寂走了过来,摸了摸他发烫的耳垂。“你闻走了,我闻不到了怎么办?”
“好困。”晏海假装打了个哈欠避开他的手,钻进了床帐之中。
“怎么今日不赶我走了?”
“也没什么用……”里头传来了晏海发闷的声音。
云寂捻了捻手指,慢条斯理的脱去披着的外衫,吹熄了一旁架上的灯火,撩开床帏躺了上去。
床帏之中传来了衣物摩擦的声响,低声的呻|吟与推拒,过了许久才慢慢安静下来。
到了下半夜,院门突然被用力的敲响了。
“砰砰砰”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晏海也被惊醒了。
“你别起来,我去看看。”云寂已经披上外衫,略带愠怒地走了出去。
尚未走到门边,云寂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