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祖颓唐地跌坐在云床上,扶起齐云霄道:“你已是掌教,我拦不住你,随你去吧。只是希望你不要让我无颜见到你师父、你外祖父才好。”
“云霄谨记”
金莲的莲心被小心摘下,齐云霄摊开手接过,就迫不及待地回了神霄天炼化。
齐云霄紧紧攥着莲心,他别无选择。要么炼化道种,前番种种努力皆化为乌有,此生就是个最弱的洞明境。要么行险炼化清虚炁气,届时他的修为将会无限趋近于洞明境,只要想办法弥补根基,他还有机会飞升。
齐云霄收敛诸般杂念,既然主意已定,多思无意。他运起《大罗玄元妙道真经》,莲心从口中进入,与玉液一接触就化为清虚炁气。清虚炁气,动气甚大,耳后生风,外形自举,真如一团火珠,上下奔驰。
清虚炁气之威初显,齐云霄根本收摄不住它。他干脆也不强求,任它在四肢百骸,气海魂海中肆虐。齐云霄权当炼体,嘴唇紧抿,诸般苦痛恍若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彻骨钻心的疼痛开始渐渐麻木。魂海中种种幻象袭来,齐云霄观想一轮太阴圆盘,太阴之光清冽,让他心神一振。
齐云霄脑海中闪现一幕幕难以忘怀的过去,幽天冲向道侣殉情而死、陆凝远化为鬼修茕茕孑立、师尊坦然的背影向着无尽的黑暗跃下……还有穆瀛桓,他破碎的本命仙剑,逝去的一身修为。
每一幕都是齐云霄的无能为力,他的黯然神伤。他谨守一念不息、一念不改,冷眼旁观着自己翻涌变幻的情绪。齐云霄的神念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沉浸在回忆中,伤心欲绝、遗憾后悔。一会儿如置身火焰之中,熊熊烈焰焚烧着自己,也想要烧尽眼前所有的一切。一会儿又如浸入寒渊,独自一人默默冻结,沉入水底。
另一部分冷漠甚至冷酷地看着,心不动,念不生,居高临下,虚妄不生。
突然,齐云霄的神意捕捉到了清虚炁气的破绽。因为齐云霄的放任,清虚炁气没了束缚肆意欢腾。但刚不可久,瞬间的虚弱被齐云霄一直保持着绝对太上忘情的心念感知到。
紫花、银花齐齐堵住清虚炁气,让它无路可走。五行元气轮转,慢慢消磨这道清虚炁气。魂海中幻象消失,齐云霄的神念合为一体,开始全力消磨清虚炁气。
真意配合真炁,渐渐归于气海。第三朵金花绽开,方圆三千里的天地灵气醍醐灌顶般冲入齐云霄体内。原本少年身量的元婴,迎风便长,转眼间元婴法体就与肉身一般无二。化神之境,千百亿化,总在一意之间。大多数修道人都会在此境彻底抛却肉身枷锁,以元婴法身走动。
齐云霄当然不会做此选择,他气归丹田,神归魂海,感受着化神境的玄妙无方。清虚炁气威能却是不凡,不仅让他三花皆开,还让他的太阴法体更上一层楼。
更多了一道神通,大小如意,此法与法天象地有异曲同工之妙。比起法天象地只能变大,大小如意还能变小,不过对齐云霄来说有些鸡肋,他到底还是法修。
他没在意多出来的神通,直接施展缩地成寸去了垂云殿。现在的缩地成寸已经无限接近于道尊的咫尺天涯,仅一步就来到垂云殿前。
“拜见掌教——”
齐云霄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过两旁躬身行礼的道尊前辈们,坐上原本明虚道尊的位子。他放眼望去,除了还在闭关的他娘,其余门中的天主道尊都到场了。包括一直隐居闭关的他外祖母,青霄天主也位列席上。因为是宗门议事,故而紫霄天由静晗代掌,坐于最末。
“恭喜掌教修为大进”,紫霄天主不在,首先出言的不用想当然就是太霄天主。
太霄天主性情傲慢,自恃修为,向来不把修为不如他的人放在眼里。即便齐云霄是道子,对方除了基本的尊重,对他也是不假辞色。现在这么热情,都是因为当日南海斗剑的缘故。
南海之上因为明虚道尊的突然离去,不得已只能以碧霄天主出战第二场。碧霄天和青霄天一主炼丹,一主炼器,皆不擅长斗法。结果可想而知,三局一胜一负,就看第三场了。第三场是太霄天主对上缠鱼族长,两人刚刚开战就异变陡生。
大批的水族包围了九霄道宗所有人,对方更是莫名多了六位道尊。九霄道宗与南海相斗多年,对方有几斤几两,双方心知肚明。突然多出的生力军,实在蹊跷。
“北海水族?你们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寒広大泽位于北海中心,可以想见北海之水有多么寒冷。北海有大半海水终年被冰封冻结,北海海域深处的温度比起寒広大泽深处也不遑多让。因此太霄天主一眼就认出那些水族身上的寒气出自哪里。
“勾结?怎么能说是勾结呢?我们同为水族自当互为臂助,难不成要和你等人族为伍?”
“你!”太霄天主心底一沉,再不知道对方早有准备,他这些年就是白活了。先是支开掌教,再是和北海水族围住他们,这是打着一网打尽的主意吗?此来比试的都是圣地精英,若是就此折损,那他就是门派罪人了。
“你南海要违背昔日之约吗?”太霄天主不敢拿弟子们的性命行险,只好先拖延时间,等掌教回来或者圣地来援。
“违不违背不是一目了然吗?我劝你就别指望其他人了。这里被下了禁制,至少在我屠光你们之前,九霄道宗是不会察觉到异样的。而你们的掌教嘛——”缠鱼族长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
太霄天主正要追问,就见天际异象频发,这是道尊陨落之兆。
“哈哈哈!看到了吗?明虚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水族肆意大笑,狰狞地看着场上的九霄道宗之人。眼中流露着猎食猎物时的残忍贪婪的光芒。
太霄天主见身后弟子们慌乱成一片,脸上带着凄惶和无措。大喊道:“别听这些妖孽的鬼话,掌教修为当世无双,怎会这么容易仙逝?”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不如你就等着看看。在你死前,你的掌教会不会回来救你?”
“我看该死的是你才对”
“什么人?”
齐天带着齐云霄从虚空踏出,不屑一顾地撇嘴道。地渊之中他窝了一肚子火,正愁没人给他撒气呢!他话音未落,出手就是本命法宝五德照心灯。凤凰拖着炫丽的尾羽,轻柔地拂过缠鱼的身躯,缠鱼族长躲闪不及瞬间成为了烤鱿鱼。
“你们九霄道宗真是没落了,南海斗法竟然要靠外派帮助才能赢吗?”缠鱼族长嘴皮子利索,反应极快地激将道。
“爹!”齐天收到齐云霄不赞同的视线,无奈收手。
齐云霄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杀气,如同寒広大泽万年不化的冰雪:“我不和你们耍嘴皮子,只问一句你们退不退?”
两海水族动都未动,摆明了不把齐云霄这个出窍期的小子放在眼里。
齐云霄也不恼,他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一颗看似不起眼,灰扑扑的珠子。
就是这颗珠子让无论两海水族还是九霄道宗都大吃一惊,两海水族齐齐不由自主地后退三步甚至三丈。九霄道宗则是悲痛莫名,有人甚至失声痛哭起来。
所有人都认识这颗灰色的珠子,荒天大世界又有谁不认识呢?这是九霄道宗的镇宗道器,归元珠。此物只在掌教手中传承,不会借予他人,即便是道子的齐云霄也不会。此刻归元珠落在齐云霄手中,就意味着齐云霄已经是九霄道宗的新任掌门。那么明虚道尊的生死就不言而喻了。
“我就不信你敢用他,以你的修为立刻就会被他吸成人干。”蚩尾族长色厉内荏地吼道。
齐云霄托着归元珠,冷冷道:“自师尊以身殉道后,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你们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说着,归元珠突然光华大放,如同埋在沙里的金子闪烁着光芒证明自身的存在。一股沉重的威压袭遍全场,就连修为最高的齐天都不由自主地退后,稍稍远离身边的归元珠。
水族各部族长面面相觑,他们打量着齐云霄眼中狠绝,不顾一切到疯狂的眼神,退缩了。
“那小子到底年纪轻,明虚的死应该给了他很大的刺激,我看多半是疯了。我们难道要陪着他一起疯?”缠鱼族长传音道。
“对——对,我们还能和一个疯子计较不成?还是先撤吧,以后还有机会。”蚩尾族长嘴上这么说,可所有人心里清楚,如此天赐良机错失,哪里还有机会?九霄道宗不是小门小派,死了一个明虚,固然伤筋动骨,可还不至于一蹶不振。
但南海水族这么多年来,早已丧失了祖辈的悍勇。在九霄道宗的强压下,已不复往日荣光,贪生怕死,好逸恶劳。
“退——”两海水族徐徐后撤,直到再也不见踪影,齐云霄才缓缓收起归元珠,道了声:“多谢前辈”。
第71章 情到浓时
相比道子继任大典的排场,齐云霄此番继任掌教显得低调又隐秘。不仅没有邀请各派掌门观礼,连道宗之内也不曾举办恢弘的仪式。仅仅召回散落在外的道宗弟子们,举行了一场像葬礼多过庆典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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