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荆雨的回头率高了起来,然后接二连三地被小姑娘撞到,一脸莫名。
直到进了饭店,老板似乎和裴澜之很熟,打了个招呼,“老样子?”
裴澜之道:“加几个肉菜。”
“行!”
荆雨趁俩人在说话,翻了下旁边桌上的菜单,一扎鲜榨果汁竟然上百块!他深深地惊呆了……本来还想请上司吃饭,这下连AA制他能不能付得起自己那份都成了问题。
直到和裴澜之坐进包间,荆雨简直忐忑不安,男人出声问他道:“和我吃饭觉得不自在?”
荆雨赶忙否认,“没……没有啊!我只是在想,这里的东西会不会太贵了?”
裴澜之的眼尾很长,微微眯起看人的时候有一种锋利的错觉,但当他填满笑意时,又是顾盼生辉,流光溢彩,“没关系,我请客。”他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魔修一般都性格古怪,喜怒不定,可裴澜之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
荆雨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该和裴澜之聊些什么,只好掏出手机来刷新闻,结果正好看见本地新闻中有一条推送——某小区发生本月第四起自焚事件。
他顿时就愣了,抬起头问裴澜之道:“裴先生,爆炸案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嗯?”裴澜之接过他的手机,看罢摇了摇头道:“不算结案,但没有再往下查的必要。”他见荆雨一脸好奇,便挑眉道:“怎么?你们邵司长没有告诉你?”
荆雨摇了摇头。
裴澜之嘲讽地笑了一下,他望着荆雨的目光满是包容,“你知道洗冤书吗?”
荆雨再次摇头,裴澜之接着道:“比如说有一天我枉死了,死得很无辜,却有一息尚在,我可以去精怪协会索要洗冤书,只要撕下其中的一页就好,写下我的冤屈。”当然,一般来说像他这样的魔修,是没谁会吃饱了撑着给他洗冤书的。
“然后等洗冤书断定我确实有冤屈,那一页纸就会变成申杀令,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杀了我的仇人,吃了他,或者吸干他的血……”
荆雨望着服务员上菜时摆放在裴澜之面前的番茄汁,咕嘟咽了下口水。
“他死了之后,纸令就会自动消失,但为了掩盖杀人现场,消失的方式就是自燃。”裴澜之双手交叠撑着下颌,勾唇笑起来,“所以你懂了吗?”
“也就是说,这个月发生的四起火灾都是‘合法的’?”荆雨蹙着眉头,协会把洗冤书当成糖果一般随意散发实在太儿戏了。
“是也不是。”裴澜之将摆盘精致的羊排往荆雨跟前推了推,“当初负责洗冤书发放的人失踪了,而且失踪之前被协会全国通缉,所以这几次自焚案的时间和地点如此接近,很难说不是有心人在谋划,但洗冤书本身的判断是天道,无法人为干预,蒙冤人想要什么时候复仇也没有办法猜测,所以立案后,邵然要求把重心转移到当初潜逃的通缉犯身上。”
“那这是一个老案子?”荆雨听得愣神,下了两次筷子都没能夹上菜,“可是……可是……”可是邵然丝毫未向他说起过,他不是特殊刑侦司里面的一员吗?他不需要参与查案吗?
荆雨觉得很失落极了,裴澜之给他夹了一块拔丝红薯都不知道,他吃起来也不甜了。
裴澜之看了他一眼,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一般,低笑片刻道:“可能有些事他需要亲自确认,然后才能信任你。”
荆雨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裴澜之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随后站起对服务员道:“我们有事先走,菜撤了吧。”
荆雨怔怔地跟着站起身来。
裴澜之对他道:“你介意我去你家坐会儿吗?”
因为这一句话,再联想到邵然可能并不信任他,为什么?他初来乍到,背景简单,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身边的人。牵扯到这件事中的,他所认识的也只有……
“你这人不错,作为回报,以后我可以帮你看家。”
“因为这事儿你们邵司长把我记住了,我以后日子不会太好过。”
“可是他说过只要你不害人,他就不会找你麻烦。”
“哪儿有那么简单,我其实……”
裴澜之开车往幸福小区赶,他见荆雨坐立不安,便伸出白皙的手腕,转过腕表算了算时间道:“也许我们能赶上。”
荆雨摇摇头,一声不吭地望着窗外。地缚灵是他在人间界认识的第一个非人类朋友,不是领导,不是同事,不是长辈,他们住得很近,一起喝过牛奶看过星星,分享过据说是外国人最喜欢的口味的方便面。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朋友陷入危险之中,可是身为执法者,一旦邵然拿出地缚灵有罪的证据,他就必须站到朋友的对立面去。
他觉得心里很难过。
裴澜之猛地踩下油门。
与此同时,幸福小区,下午三点,外面天气一片晴好,浮云万里,然而一号单元的逃生楼道内却撑起了一片扭曲的惨白禁制,断开了与外界的联系。
楼道门外,有下楼的人嘀咕着“谁把安全门锁起来了”,不过也没有关系,再多走十来米又是一个楼梯出口。
而门内,撑起的禁制中,邵然高高抬手,手背青筋凸起,掐着年轻男人纤细的脖颈,将他死死抵在墙上。
年轻男人脚不着地,仰着胸膛,咳不出血,也喘不了气,目光怔怔地找不到落点。
“何必呢?”邵然忽然笑着开口道,“隐瞒对你有什么好处?”
年轻男人瞳孔微微扩散,嘴唇动了动,作为一只地缚灵,俗称的鬼魂,他快被捏爆了,邵然便稍稍松了些力道。
只听年轻男人声音嘶哑道:“邵……司长……你不信……我没有办法……”
邵然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我所知道的……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年轻男人勾起嘴角发笑,仿佛无所谓自己具现出的实体被邵然捏在手心里,哪怕下一刻便魂飞魄散。
第10章 口味偏
邵然目光沉凝,似乎在犹疑年轻男人说辞的真实性。
年轻男人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时间,轻轻阖上眼,他的眉眼处极有些轻挑的韵味,半晌扼住他脖颈的手缓缓放下。
年轻男人这才摔在墙角剧烈地呛咳起来,原本苍白的颈项一片深黑的指印,这是被烧伤了,佛修身上正阳罡气太重,只是碰触也会让他觉得难以忍受,如果不是他的修炼小有所成的话,他现在已经是一撮灰了。
“我会去求证,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个小区里。”邵然抽出纸巾擦了擦指尖上的黑灰。
“我也走不了啊,邵司长。”
“荆雨,动了他,我保证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年轻男人从地上跪着直起腰,轻轻笑起来,“我早看出来,他很特别吧,还要赖在他家里吃大户呢,我们关系可好了。”
邵然听罢蹙眉,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撤下禁制就要准备离开了,结果就在这时候,年轻男人忽然伸出手攀住了他的腿。
“邵司长……”
邵然低下头,只见年轻男人半跪在地,膝头蹭着他的皮靴,一双桃花眼专注地望着他,明明嘴角的笑意邪气无比,眼神却清纯得如同山间一捧泉水,年轻男人的脖颈受了伤,下颌抬起时仰出脆弱的弧度,然后那只手——
在他愣神之际,年轻男人忽地向他的大腿的根处摸去……
该死的地缚灵,不知从哪儿学来了妖狐艳鬼那些下九流的招数!
楼道内下一秒发出一声巨响,片刻后,邵然黑着脸打开门走了出来,他原本穿着一件外套,现在却脱了遮在腰腹间,他的裆部已经像只帐篷似的顶了起来。
佛修禁欲,泄露精元对己身修炼不好,他需要回去冲一个凉水澡压一压火气。
门内的年轻男人倒在几米外的楼梯扶手下,一边畅快地笑一边吐血,暗红色的血液溅在他雪白的衣领上,没有一点温度。
邵然离开幸福小区不久,裴澜之和荆雨随即赶到。
荆雨一上居民楼的楼梯就开始喊,“地缚灵,你在吗?你在哪儿?”
裴澜之跟在他身后,和一个中途出门倒垃圾的老太太擦肩而过,老太太眼神十分莫名,还特别热心地问荆雨道:“小伙子,你找谁啊?”
荆雨朝她摆了摆手,等到走到家门口,年轻男人也没有给他丝毫回应。
荆雨不知所措地看向裴澜之。
裴澜之淡淡道:“邵然不在这里了,要回去吗?”
“可是还没有找到他呢……”荆雨垂着眼眸。
裴澜之会带荆雨过来,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回去吧,去问邵然。”
荆雨点点头。
回别墅的路上,荆雨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请裴澜之进家门坐一会儿十分失礼,毕竟吃饭的时候裴澜之亲口说过的。
荆雨看向身旁的男人,裴澜之察觉他的视线,“怎么了?”
荆雨纠结道:“我忘了请你进家里坐一会儿了。”
裴澜之神情中夹着一丝讶然,他沉默数秒,忽然捂着嘴唇笑起来,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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