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便用钥匙,打开了门,屋里中央果然停放着一口棺材,昭然问道:“赵景就放在这口棺材里。”
“正是。”赵仲伯道,“这是族长的意思,我们总归也不能见他暴尸荒野。当初也是看他们兄妹孤苦才收留了下来,不曾想他竟是这种人……”他说到这里像是即痛心又愤怒。
屋子坐南朝北,光线点阴,即使是大白天也有点不清楚,赵仲伯让人挑了只灯笼过来,又吩咐人将棺木打开,昭然借着灯笼朝棺里瞧了瞧,等看清了棺木中人的脸,他一时之间手足都在发冷。
“你怎么了?”杨雪仕见了他身体微颤忍不住问道。
昭然没有回答他,而是向前踏了一步,棺材中的人面色蜡黄枯瘦,但却的的确确是九如的脸。
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只恨不得找谁厮杀一场。
“灵婆……可是感觉到了什么?”赵仲伯也忍不住问道。
昭然强自撑着从棺木旁站直了身体,游目四顾了一下,心想他难道是到了阴离的世界里,昭然微闭一下眼睛,强烈的危机感扑面而来,他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走出了大门,他就仰起了脸面朝太阳,暖阳好似驱散了一点他身上的阴寒,昭然这才仿佛能又拾回理智,九如不可能死得这么无声无息,但是……
昭然抬头瞧着远处赵府的大门,无论是谁杀了赵景,哪怕他只是个九如的符号,是九如一个替代的人偶,他都要他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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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雪仕验看完了尸体出来,见昭然坐外门坎上才站起来,不禁又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饿了。”昭然起身摊手道。
“饿了?”杨雪仕不禁哑然。
昭然叹道:“我这老婆子不能通神,一通神就虚。”
他说着故作手脚发软,人就歪倒在了杨雪仕的身上,杨雪仕本能地扶住了他,昭然抱着杨雪仕,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熏衣香,虽然不是檀香的味道,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说不出来的神似,让他忍不住抱得更紧了一点。
“你够了吧?”杨雪仕忍着气低声道。
赵仲伯也关切地道:“灵婆可需要找个大夫?”
昭然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不需要大夫,你给我端些吃的来就好。”
“哦,是我们疏忽了,我这就给老夫人弄些早点去。”
昭然连忙道:“不客气,红烧肘子就行。”
赵仲伯一愣,虽然觉得这灵婆大上午的要吃肘子有些奇怪,但赵府这么大个地方,也不是寻不出来,便吩咐了个下人先去赵府准备。
等他们回了偏厅,厅前已经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见了赵仲伯都上前行礼。
赵仲伯道:“你们暂且候着,等会大人有话要问。”
昭然坐到椅中,仍然感到手足无力,他只觉得心里像牵了根丝,那根丝连轱辘勾着他的心与大脑,不能想那个名字,一想就勾着心里隐隐地作疼。
这是他全然陌生的感觉,从未有过,也从末感受过。
而山一程,水一程,千秋的功业,无上的风华,细思过去,都不过在门前一指宽的流光里,人兜兜转转,辗转反侧,最终也唯有那些令自己疼过痛过的东西才不会被光阴的流砂所遮埋。
“老夫人,红烧肘子来了。”赵仲伯开口说道。
昭然吸了吸鼻子,喷香的肉味令他仿佛又活转了过来,他也不用筷子,拿起手撕一条肉塞进嘴里,然后道:“让那几个证人进来吧。”
第56章 阴离 7
最先跨门进来的是那个银发老者赵相礼,而后是一名厨娘,她的手里掺扶着一名低头消瘦的年轻女子,再往后是一名文士,身后跟着两名门房,最后是一名长相精神的青年仆人。
赵仲伯指着厨娘跟年轻的女子道:“这就是秀英跟她娘吴氏,她们一个是赵府的绣娘,一个在厨府里帮佣。”
吴氏拉着秀英连忙万福了一下:“民女见过大人。”
昭然来回瞧了一眼吴氏跟秀英,心里明白大概这位神情怯怯的消瘦女子就是事主了,大概是因为三年前被受了凌辱,她至今还抬不起头来。
赵仲伯又指着她身后的文士道:“这位是我们码头上的账房赵应文,他有时会上来向族长核对账目,恰巧今日也在。”
这名文士一身青色的直缀,长相斯文有礼,听到赵仲伯提到自己便上前作了一揖:“小民见过大人。”
赵仲伯又指了指那青年仆人道:“他叫阿宽,是下院的小管事。”
那阿宽脸上堆笑着上前道:“见过大人,见过老夫人。”
“那剩下的两个都是我们府上的门房,左边的阿大,右边叫阿贵。”赵仲伯介绍完了才一挥手道,“这位杨大人是来调查赵景的事,你们把自己所知道都一五一十说出来知道了吗?”
秀英的身体一震,好似连站都站不稳,捂着脸低声抽泣,吴氏连忙搂住她小声安慰:“秀英,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的话刚说完,只听厅外又一阵吵嚷声,赵天赐让几个丫环给搀扶了进来。
赵仲伯道:“天赐,你怎么出来?这要给你爹知道,又要挨责罚。”他说到后面一句,声音明显就压低了。
赵天赐往椅中一坐,满不在乎地道:“我在房间里呆着多闷,听说前面要问案,我便来瞧瞧热闹。”
昭然摆手笑道:“大少爷即然爱瞧热闹,便让他留下吧。”
赵仲伯无奈,杨雪仕瞧了一眼昭然开口道:“你们谁先看见赵景犯事的。”
“是我。”赵应文应声道,“那日我入府跟族长核对账目,天色晚了便在东厢房住下了,我还记得那日天气有点闷热,我便在花园里散了散步,后来突然听见一声短促的女子尖叫声从隔墙轿院传来,我便攀墙看了看,发现对面的倒罩屋里赵景正在,正在……”他说着看了一下秀英没有再往下说,顿了顿才道,“当时我大惊之下,急于攀墙反而扭到了脚,然后只能大声喊来人。赵景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往门外跑。”
昭然问:“东厢房可就是影壁后面的东厢房?”
“回老夫人,正是。”赵应文有礼地道,“跟轿院就隔着一个小花园。”
“而后呢?”杨雪仕开口问道。
吴氏蹲身道:“那天晚上我给少爷送夜宵,正好瞧见秀英往外面走,因为连着几日秀英都有些神情不对,因此我给少爷送完了夜宵,就急着跟了下去,沿路找秀英就走到垂花门,忽然听见秀英的声音叫了一声,我觉着有些不对,而后又听见了赵账房大叫了起来,我就连忙朝着轿院走去,还没走到圆月门,赵景就从里面衣衫不整地冲了出来。“
吴氏说到这里好似咬牙切齿,深吸了两口气道:“秀英多次跟我说过赵景纠缠于她,我念在大家同村,事情闹出来于闺女的清誉也有损,因此一直劝她忍耐忍耐,哪里知道反而害了秀英……”
秀英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赵天赐敲了敲桌子不耐烦地道:“收声,没看到大人在问案子吗!”
吴氏连忙拉了拉秀英小声道:“快别哭了。”
杨雪仕看着赵相礼他们道:“你们呢?”
赵相礼上前道:“农夫是秋收,我们这儿做渔民的,从谷雨至夏至都是渔汛高峰,讲究得是夏收,因此连日里都有乡绅府官们的贺礼送到,我那天晚上就在这偏厅里收拾拜贴礼单,走得比较晚。听见大叫声我便从屋外走了出去,刚巧看见赵景衣衫不整地冲出来,于吴氏扭打在一起。”
两个门房也连连点头,阿贵道:“那天阿大生辰,我跟他关了门小喝了几盅,突然听见外面有吵闹声,我们两个这才从倒罩屋里冲了出去,瞧见赵景将吴氏推倒在地,往门外逃,我们两个便上前抓他,但是赵景很是凶悍,险些叫他逃了,后来刚巧阿宽在门外,我们三人才将他抓住了。”
阿宽接着道:“我家就在村子里,因为每天晚上在族长这儿做完了事情便回家歇息。那天晚上说来也巧,我回去路上忽然发现自己的钱袋不见了,便弯腰四处寻找,刚巧看见赵景从台阶上向着府里走去。后来我因为始终找不着钱袋,就决定回府里再找找,那知道刚走到门口,就见阿大跟阿贵追着赵景出来,我便上前帮着扭住了他。”
昭然问道:“你的钱袋最后找着了没有?”
阿宽利落地道:“当然是找着了,原来我就落在门口了,最后叫阿贵给捡着了。”
赵仲伯浅浅一笑:“我们渔荡村虽然是村落,但路不拾遗,民风淳朴,东西丢了就没有找不回来的。”
杨雪仕又看了一眼昭然:“还有没有别的?”
吴氏红着眼道:“本来我不该说的,但我怕大人误信了赵敏儿的一面之词。那赵景将我推倒在地,我因为心里挂念着秀英,因此没有去追赶他,连忙跑进了轿院,见秀英晕倒在罩屋里,衣衫扯开,已是已是……叫人给奸污了。”
赵天赐不耐烦地又插嘴:“还有没有点新鲜的说,这些之前不都听过了吗,再想想,她当时衣服扯到了哪里,姿势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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