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玉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就被她桎梏住了,渡不过来气,她开口就骂:“你是属狗的么,老爱咬我是怎么回事?”
澜夜二十,是属狗的,她撑开身子来看她,抿嘴笑道:“嗯,我是属狗的,就爱咬你。”
亲了她的嘴唇,一下两下,似乎永远不够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她躺在她身侧,瓮声问道:“碧蓉那丫头知道咱们的事么?宫里不比别的地方,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很难,我怕会生了乱子,你知道的,我的身份不能公开,倘若叫别人知道,咱们都活不成。我想着要实在不行,就将她送回建瓯去,一辈子不许上郢都来。”
听见她要送碧蓉走,锦玉心下紧张,憾住她的胳膊道:“碧蓉还不知道你是女儿身,她是我的亲人,不会乱说的,你要是将她送回建瓯,依着我爹的脾气,他在郢都受了气,碧蓉回去,绝没有活路。宫里除了你和她,我没有旁的人可以依赖,我不舍得。”
碧蓉比她还大几岁,从小就跟着她,从小到大,不管旁人对她怎么样,至少碧蓉是永远站在她这一头的,跟着她受了很多苦,要是再送她走,不仁义,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澜夜转头,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庞,道:“那她夜里会常来找你么,总这样冒冒失失,不晓得事先敲门的么?要是你没穿衣服,也叫她这样冲进来?”
锦玉怔忪了下,劈脸就道:“阮大狗,你吃醋了!”她伸手就来掐她的脸,心里依旧美滋滋,“你连碧蓉的醋都要吃,你到底好不好意思!”
澜夜被她掐住脸动不了,想了一下嘿嘿笑道:“阮大狗?我喜欢你这样叫我,我是不是有毛病?”
锦玉嗯了一声,又道:“还病得不轻。”
第43章
她絮絮叨叨说着,锦玉挣坐起来,问她:“你刚刚说的出宫,还作不作数?”
澜夜说作数,又道:“外边不比宫里,等我安排安排。”
锦玉拽住她的襕袖,露出甜甜的酒窝笑道:“那就咱们两个人,好不好?”
她颔首道好,“就咱们两个人,旁人不许跟着。”伸手提了间团花褙子,让她胳膊伸进袖陇,替她穿戴好,整理了下嗫嚅道:“阿玉,我有件事要同你讲。”
见她突然郑重起来,锦玉眨了眨眼问她:“是什么事?”
阮澜夜顿了下道:“我上回匆匆离京的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扶顺只说是出宫办差,只是这办差,是办我私人的事。”
私人的事?锦玉忽然想起来,认识她这么久,从来不曾她提及以前的事,最多就是和贵妃的传闻,可她从来没有亲口说过这件事,她也就没有问。
她隐约可以猜到,遂小声问道:“是不是关于贵妃的?”
锦玉看见她垂眸不语,良久才点了点头,“周贵妃没有死,是我送出去的。”
她吃惊了下,原来周贵妃没有死,她早该想到,一时权倾后宫的人哪会那么容易死,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原来不是权势大,是有贵人相助。
她那会突然离京,贵妃又突传死讯,脑子里一想就该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渐渐落寞下来,锦玉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是后来的,大概是比不上周贵妃。
阮澜夜坐在床边抿唇看她,她低垂着头,手指放在马面裙上乱绞着,轻笑道:“你不打算问问我么?问问我为什么要救她。”
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难道不是这六年来朝夕相处的恩情么,她不晓得要怎么问出口,女人天生有嫉妒心,锦玉也一样,周贵妃和她相伴六年,其间发生的事情哪里就是她能比拟的,问来问去不都是让人伤心的答案么?
澜夜看见她抿嘴不言,叹了口气道:“这事该从哪里讲起呢,我既已答应要和你相守一辈子,有些事情就不会瞒你。”她换了个口气道,“我是十四岁进的宫,家里没爹没娘,只有一个胞生的妹妹,叫澜明,比我小了七岁。她从小就身子弱,为了替她治病,我没日没夜的做苦力做长工,可赚来的那点钱连吃都吃不饱。世道不太平,没人愿意雇个没力气的小姑娘当杂役,没多久我就被赶出来了。”
她笑了笑,“说来也是巧,村上跑出了个小太监,他是被他爹卖进宫里的,不知怎么被他跑出来了。宫里人都有块牌子,后来老太监来找人的时候,我捡了牌子阴差阳错进了宫。我是女儿身,和一帮太监在一起毕竟不成事,宫里
第一回 宦官大捡就出了问题,后来是周贵妃替我解了围。我承认在宫里这些年,若是没有她,我活不到今天,她缺个办事的人,而我顺着她往上爬,从薪惜司到延禧宫,之后进入司礼监,再到接管东厂,这一切都有她的功劳。都说没有后顾之忧的人才是一把好刀,进宫之后我曾去找过澜明,可她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我怎么也找不到,澜明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可后来我才知道是周贵妃接走了她。”
锦玉静静听她讲述前半生二十年的光景,都说她苦,可比起澜明,至少她还有个家,没有后顾之忧,能有个避风的地方。可她呢,时时刻刻都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她这里三两句话带过去,其中所受的苦,又有谁知道。
抬手环上的脖颈,歪头亲了亲她的后耳垂,喃喃道:“索性都过去了,往后我陪着你好么,我也是你的亲人。”
没有过多真挚的肺腑之言,对于过去发生的一切,此刻说再多都显得苍白无力,总归那些艰难的时日,不是她陪她度过的。
锦玉问她:“那后来呢,你有没有找到澜明?”
阮澜夜贴在她的脸庞上,感受着温润的暖意,微微轻蹭了下,窒道:“还没有,周凝安说她没有害她,说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我逼迫她,可她死也不愿告诉我,阿玉你知道么,其实我不愿杀了她,你会怪我么?上回你中毒的事情也是她指使的,我没有能替你报仇,我……”
“我明白。”她急急说着,只要她愿意说出来,她就愿意相信,窝在她的颈窝里,小声道,“阿夜若真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恐怕我也不会喜欢你,不是么?以后我们都好好的,澜明是你亲妹妹,你这样聪明,澜明哪里会差,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理解她,她不求澜明能大富大贵,她只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至少保得命在,哪怕此生在也见不到也甘愿,嘴角浮起一丝笑来,颓败道:“阿玉,没遇上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好好替自己谋算过,我这样的人,刀尖上过日子,没准哪天就会命丧黄泉,而和我有关联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也许澜明不跟着我是对的,可你呢,少了我的庇护,你怎么办?”
有种交代后事的错觉,她突然害怕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她憾住她道:“我不要你这样说,我一辈子都和阿夜在一起,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活了。”
有种负气杀身成仁的决心,孩子似的义气,她永远都是这样,说话做事都不细细考量就说出来,旁人欺负她,除了会嘴上骂骂过干瘾,背地里只有抹眼泪的份。是啊,她不能垮,垮了谁替她挡在身后。
锦玉哭得眼泪汪汪,浑身抽噎的颤抖,澜夜扶住她,替她抹眼泪,好笑道:“怎么又哭了,我说得都是顽笑话,阿玉要长命百岁,我也会长命百岁,你活多久,我就守着你多久。”
她破涕为笑,鼻涕快要挂到嘴唇上,眼泪还垂在睫毛上,她抬手锤她的胸膛,生气道:“都怪你,好好的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来唬我。”
明明没有使劲,倒像受了内伤似的,澜夜皱眉捂住胸口道:“你锤到我胸上了,本来就小,这下估摸着要锤出毛病了。”
锦玉一惊,忙拉着她的衣襟要检查,吓道:“真的么,我明明没有使力气的,快让我看看。”
澜夜一把抓住她的手,嬉笑道:“大白天的你就想吃我豆腐么?”
知道她诓她,她发狠道:“你又唬我,别老当我孩子似的,我也是……”
“你也是很有头脑的。”澜夜接过她的话道,“我知道了,阿玉是很有头脑的,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娘子说的话,怎会没有道理呢?”
锦玉被她唬得一愣一愣地,睁着双明媚地大眼问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望见她一脸期待的花痴样,澜夜故意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她跳起来伸手就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负气道:“给你一个爆栗吃吃的,老喜欢捉弄人,你这个赖皮白霸天!”
她说了一连串的南方方言,澜夜一句也没有听懂,左手捂住脑袋,右手将她揽进怀里,咬着她的耳垂迷糊笑道:“阿玉娘子,我爱你。”
只一句话就让她眼泪又止不住,鼻涕眼泪全抹在她的身上,声音哭得震天响。她这样纵容她,不顾一切毫无利用的对她好,这世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可阿夜呢,从小受尽苦难,宫里的那些手段心机,她爬到这个位置上,要付出多少心血,也许曾几何时,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罢,她趴在她的肩头嚎啕道:“阿夜,我很心疼你,以后我疼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