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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江山/孤要登基 完结+番外 (好大一卷卫生纸)


  “你若真想平安顺遂,今天回家就赶走你弟弟……”
  他没有说完,因为程千仞笑意尽散,神色变得有些冷漠。
  胡易知话锋一转:“笑谈而已。《梅花易术》看完,该看《理数初探》了。那本书更冷门,要去五楼借。只有一本复刻本,你现在不去,怕是又要被别人借走了。”
  程千仞也自知失仪,自己未免反应过度了,一时羞愧:“得您相助良多,我姓程名千仞,还未请教?”
  “敝姓胡。”
  他向对方行礼告辞:“多谢胡先生,来日再叙。”
  虽然是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执事,称一声先生总是没错的。
  胡易知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喃喃自语:“傻,你多问我一句姓名,还怎么来得及借书?”
  忽然他弯下腰,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连忙取出随身的绢帕掩嘴。等他缓过气,帕上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真是老不中用了,这次人没抓到,自己倒是伤得不轻啊。院判也伤成这样?”
  闲坐案后的貌美妇人,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套紫砂茶具,正在沏茶。
  胡易知在她对面盘膝而坐,毫不见外地端起一杯热茶。
  “三娘啊,你怎么只关心院判?”
  “好说,你把赊欠的一百两借书费还清,我天天关心你。”
  胡易知无言以对。
  按照副院长的月俸和身份地位,他欠什么都不该欠银钱。但他偏偏欠了。
  胡易知少年时四海游历,一路拜访饱学之士,论道辩难。
  当时皇都论道,讲究气势压人。胡易知去了后,温言细语,有理有据,即使被人诋毁辱骂,也未曾失礼人前,总是让对手心悦诚服。
  一时间他声名鹊起,博学与气度令皇都的论道风气焕然一新。
  安国长公主的生日宴上,曾以‘真君子’为题,请大家猜一位当今人物。谜题的答案便是‘胡易知’。
  他读圣贤书,行君子道,却不迂腐,有名士的洒脱气度。交游广阔,朋友有难必然倾力相帮,仗义疏财。故而皇都兴起一句话:‘我是胡易知的朋友’。
  除了好赌难戒,他几乎是个‘完人’。
  亦有许多高门贵女倾慕于他,听闻圣上有意指婚,他连夜离开皇都。被朋友问起,也直言不讳:“我心中有大道三千,若娶妻进门,又不能回报她的深情,总归是辜负。这样不好。”
  这些都是旧事了,胡易知来南渊做副院长已有百年。虽然他建造了这座南方最高的藏书楼,使学院的阵法更加完整,许多人也因他的名声来这里做教员。他与院判两人,将南渊管理的井井有条。
  但时光早把昔日风流名士,蹉跎成了一位赊账不还的老赌鬼。
  自打他遇到院判,十赌九输。年轻时仗义疏财的习惯,使他手中不聚财,有钱便拿出来与院判对赌。屡赌屡输,偏偏不服输。
  三娘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气:“算了,我不跟你提钱……南方军部强者尽出,加上你和院判,这样都拿不住,那魔头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胡易知喝完茶,自己续上一杯:“修为未必有多高,但是战力卓绝。我与院判本已重伤他,他却不肯被俘,血遁三千里,往东边去了。我们只好通知那边阻截,开启朝光城的城防大阵。总之不能让他闯入雪域,投奔魔族,在东境搅弄风雨。”
  “虽说苍生安危,匹夫有责。但这件事由朝廷军方主事,你何必掺合进来?”
  胡易知苦笑:“我得到魔头消息时,恰逢有人请我入皇都,要我替他们推演寻人,开的条件,很让人心动……”
  “难道全皇都、全北方的推演师都不够用了吗?远来南央拜访我,可见欲寻之人,身份定然不一般。比起这个,我更愿意做缉拿魔头的差事。等我受伤回来,他们也找到其他推演师了。”
  “寻谁?”
  “好奇不是好事。对方没有说,我也没有问,更没有起卦推算。”
  三娘点头:“也是,能‘看见’多少算多少吧,卦要少起,毕竟折寿。”
  她突然想起刚才的事:“那个孩子有问题吗?你又看出什么了?”
  胡易知放下茶盏,面色一肃:
  “圣上年老昏聩,首辅远行久不归,党争愈烈,天下将乱未乱。南北两院如今的学生里,傅克己的天赋在剑道,邱北的天赋在机关遁甲之术,林渡之天生慧根通万卷书,徐家姑娘背负血仇,花间二郎韬光养晦……”
  “此众皆为匡扶乱世之士,遇风云便化龙。只有程千仞,他的过去我看见一半,他的未来无迹可察。”
  “唯独一件事我能确定:今日他若听我一言,与家中那位断了瓜葛,一切还来得及,但是这不可能。”
  副院长惋惜的叹气:“他一生之祸,自此而始。”
  程千仞在五楼找到了一本《理数初探》。拿到借书处问,竟然又是原本,外借一天十两。
  老执事翻了卷宗:“复刻本没有外借记录,应该还在这里。”
  程千仞谢过对方再去找,这次却只找到一个人。
  高大的书架之间,那人捧卷立在窗边,春天清朗的日光透过窗棂投照进来,染亮他绾发的青玉簪,沉静的眉眼。
  似乎是因为身材颀长、腰背笔挺的缘故,普通学院服穿在他身上,莫名让人想起四个字——木秀于林。
  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看过来。
  程千仞霎时怔愣——好一双剔透的明眸。
  两人对视,却不说话,情景未免有些诡异。
  程千仞只好上前两步,微笑赔礼:“叨扰了。请教师兄,可是要借这本《理数初探》?”
  对方颔首,神色冷淡。
  “敢问师兄外借几日?可否与我约个时间,你来还书时,我再来借。”
  程千仞这种西市买菜都能拉下脸皮压价的人,丝毫不觉尴尬,大不了是被拒绝,多问一句又不会掉块肉。
  对方却微微蹙眉,直径向他走来。
  距离拉近,他闻到那人身上书墨与沉香的味道,浅淡的在空气中浮游。
  对方将复刻本递给他,又抽走他手里的原本,转身走向外借处。一言不发。
  程千仞不明所以地接过书,等他反应过来追上去,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已消失在楼梯口。
  白占了便宜,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他将腰牌和书册递上桌案,老执事提笔登记,末了让他签字。他便看见上一条记录:“《理数初探》原本外借三日,三十两付清。”
  签字落款是“南山学院,林渡之”。
  一笔铁画银钩的好字,风骨俊逸。
  程千仞微惊,原来是学神。
  果然厌憎言谈。性情冷漠却不一定,看来传言不能尽信。
  所以南山榜首应该是,寡言少语,乐于助人?


第23章 夜客┃我想买碗面
  程千仞家午饭吃的丰盛满足,晚饭则简单些,米粥小菜清淡舒服。
  午饭后的闲聊逐流很少参与。有时谈到什么麻烦事,大家不想让他听,他总是善解人意地避开。
  晚饭时只有兄弟两人,与一院暮色晚风,才好关起门来说体己话。
  “我今天下午上学,看见王婶和张叔家的小儿子都去念私塾了,小流想去吗?不远,跟咱家就隔一条街。”
  逐流却没像以前一样,听他哥说什么都答应:“不想去。不如自己在家念书。”
  程千仞又给他添了一碗粥。
  刚搬来这里时,街坊邻居来串门。见他们家只有兄弟两人,无依无靠,逢年过节还会给他们送点菜,叫逐流多跟自家孩子出去玩。程千仞也想让弟弟从此有个正常童年,但是逐流早慧,玩了半日就回来,撂下一句“幼稚无趣,浪费时间”,又回屋看书了。
  程千仞便想送他出去念书,可是离家最近的私塾里,都是街坊邻里的孩子,先生讲的也浅显,哄着教点诗歌儿歌。逐流上过一次课,再不愿意去了。
  从此逐流在家自学,有疑惑便问他哥,程千仞答不上的,就去问学院的先生。对于自律的孩子来说,这种学习方法最高效。
  但是程千仞今天旧话重提,是有其他的考虑。
  逐流明年就要进学院,他该学着与同龄人交朋友。不能每天困在四方小院里看书写字,操持家务。
  程千仞想,这么好的孩子,正常童年是没有了,以后做个呼朋唤友,恣意风流的少年人总可以吧。
  “不想去附近的私塾没关系,我打听过,城南有家私塾不错。先生教的很好,只是上了年纪,每天讲半日课。你可以午睡起来之后去,我下午放学去接你,咱们一起回家。怎么样?”
  逐流放下碗:“什么时候去?”
  “你要是愿意,下月就去吧,也好为来年春天的入院试做准备。”
  逐流仰头看他:“要交很多束脩吗?”
  城南多是高门大户,贵人云集,最好的店铺酒楼都在那里,东西卖的也比别处贵些。
  “谁教你操心这种事儿,哥有钱!”程千仞笑起来,“那就这么定了,过几天等我休沐日,我们去锦绣庄,给你添两套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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