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正在往一个芝士蛋糕切块上放草莓,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许燃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可惜仍是抢救不及时。
“吧唧。”
小蛋糕不堪重负,塌了。
“老板你疯了吗?!这草莓是要放红丝绒蛋糕上的。”
“哎呀!”九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清理台面。
“老板你最近怎么啦,看你总是走神。”
“有吗?”九婴淡淡的眼神飘过来。
许燃秒怂得缩了缩脖子,谄笑道:“没有没有。”
他放下餐盘,调着咖啡,漫不经心地随口道:“不过这两天都没见那位平先生了,他最近很忙吗?”
九婴的眼神忽然放空,当然许燃看不到。
“不知道……”
许燃奇怪:“他不是和你好朋友吗,没有跟你说干什么去了吗?”
之前平鹏雷打不动地每天都来,每次都买一块蛋糕,由于如果让他自己选,他可能会纠结到月出西山,所以每次都是九婴提前准备好,九婴给了什么,他就吃什么,十分和谐。
可是平鹏已经已经三天没出现了。
大概也是从第二天开始,许燃发现九婴少见的心不在焉。
许燃猜想也许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猜错了,两人之间恰恰什么都没发生,所以九婴才更难过。
不过因为他是很酷的九婴,所以他一点都不能表现在脸上。
“他什么都没说。”所以我好蓝瘦。
许燃敏感地觉得空气有些凉飕飕,以至于舌头都不利索了:“呃,那,那大概是他,有什么要紧事吧。”
“不知道。”我不要听借口,你快来安慰我。
许燃承受着九婴火辣辣的“I NEED □□”的目光,觉得自己仿佛霸王龙巨嘴下的小绵羊。
帝江我有点方QAQ。
刚好前面来了客人点餐,许燃飞速抓住机会逃离了九婴的身边。
九婴收回自己“惆怅”的视线,幽幽一叹。
好即墨。
因为今日主厨兼老板状态不佳,所以提前关了门,许燃临走前放心不下,走到门口了又转身对魂不守舍的九婴说:“老板啊,你知道一期一会吗?”
“什么?”正在擦最后一个杯子的九婴愣愣地看着他。
“人生苦短,所以有什么想见的人,就去见吧。”
说完许燃挥挥手,只留下阳光中一个活力四射的剪影。
九婴许久回不过神。
人生苦短,他的生命却很漫长,可是这话说的很对。
因为夜长有时尽,相逢岂无期。
九婴忍不住嘲笑自己一声,他与平鹏认识时间久了,怕不是也沾染了他犹犹豫豫的习惯。
解下围裙,放回柜子时却看到一本遗落在夹层里的无封书,九婴想起来,自己一直忘了把这本书还给孙悦。
说起来捡到这本书的那一日,恰是他与平鹏说话的第一次,夕阳暖着街角的咖啡厅,而他抬起手,将一个徘徊不定的人推入自己的世界。
鬼使神差地,九婴拿起那本书,打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愿大家都可以收获宽容
第47章 将夜
“鸿钧那家伙我都不惜的说他,明明是我先出生的,他却非要当师兄,唉,我这人向来与世无争,自然就让给他了。”
“其实是你打不过他吧?”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鸿钧那无耻老贼,你不要再跟着他了,和我回家吧。”
……
“你这鱼鳞岛上景色虽好,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哦?少了什么?”
“我知道了,这岛上绿植仙葩虽多,终归少了几棵可蔽天日的大树,偶尔纳凉品茶,少了个好去处。”
“我就是爱晒太阳,不愿天空被遮挡住,你若想纳凉,我那水榭台、烟花亭,还不够你坐的吗?”
“既然你主动邀我上门,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这人,把戏忒多。”
“哈哈哈,莫恼莫恼,给你摸摸毛。”
“又是这一套,我可不会再吃了。”
……
“甜水村的桃儿熟了,本想约你去采,可惜蚩尤昨日特地来找过我,近来那片怕是不太平。”
“轩辕氏当真忍不住了?”
“我早料这一战避无可避,只可惜了今年的甜水桃,只能便宜那山里的猢狲了。”
“他们且打他们的,又能碍着我们什么了,难道他们还敢招惹我们不成,这个时候,两人都想拉拢我们,谁也不敢得罪一分。你想吃桃,择日我去采上两大筐送来。”
“总不急于这一日的,桃子年年有,这场战却不知要打到几时去。你也不要大意了,虽说他二人和你无冤无仇,可……”
“谁说无冤无仇,轩辕那无耻老贼上回造谣你的事你都忘了吗?我可没忘,这老不要脸的,瞧我去给他找些麻烦!”
……
“南方闹旱,白泽请了蛮蛮去帮忙,蛮蛮回来同我说,伏羲与女娲已经多日不见了。”
“管他俩做什么,谁兴趣知道了?”
“你紧上着点心,前几次你跑到战场上给黄帝捣乱的事,他应该是知道了,对你不满已久,也许同伏羲说过。”
“让他来好了!道我怕他吗?伏羲要真敢替黄帝出这个头,保管揍得他再也不敢说是我兄弟。”
“你便留在岛上避避风头,权当陪我了,就算伏羲真出什么幺蛾子,多一个我,也多三分保障。”
“我还用你来保护吗?你也太小瞧你男人了!”
“说、胡说什么!给我从床上滚下去!”
……
“鱼鳞岛虽美,日子久了也觉得有些没意思,若不是现下兵荒马乱,倒挺想去人界游历一番,看些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那些凡人生老病死,无依无托,看着就有劲了?”
“我倒是觉得凡人的日子有他们自己的滋味,酸甜苦辣,人生百味,短短五十年熬出一碗浓汤,百味具有。如你这样的,都叫日子冲淡了,喝起来就像白水,一缸白水和一碗浓汤,你愿选哪个呢?”
“我呀,我可不是一缸水,我是一缸酒,最烈最烈的那种,教你闻一闻,都得醉了。”
“你就最爱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才不同你争辩。不过人命确实是太短了,犹如白驹过隙,匆匆一眼,回头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听闻昊天那处种了棵三丈三叉,无叶无花的奇树,砍开来年轮有九百九十九转,可以记录所历种种,名叫三生树,我去给你堪来制成册子,专门记录你一路所见所闻,你喜不喜欢?”
你喜不喜欢?
你欢不欢喜?
……
月光投入房内,将桌面的温度降至极低,茶碗里的清水突然颤了一颤,一片朦胧夜色里,天望猛地坐起身。
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却将所有地喘息声全都咽了下去。
舒镜睡在他身旁,呼吸均匀,睡颜安详。
天望捂着嘴,谨慎地瞥了身旁人一眼,撑着床榻翻下了床。
院子里一片清泠,剑兰叶子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拿手一抹,就是一道沉重的黑印。
只穿着宽松的背心睡裤,天望站在院子里,闭着眼静静感受着月亮的银辉沐浴在自己身上,像是一块巨大的“磁铁”,凉风裹挟着夜色绕着他的身躯旋转起来,穿透他紧致的皮肤,顺着血管流转于周身,仿佛可以听见一个个细胞吸饱后的蓬蓬声。
有些更细微的信息隐藏在这风中,在静谧的天地里,放慢,放大,拼凑出一幅幅断裂的图画,在天望的精神世界里连作一片,天望面前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自发地调整着画面顺序,最终像一叠透明的照片重重累积,周边图画都模糊了下去,只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层层加叠,最终鲜明地呈现在他脑海里。
影像随着天望双眼的睁开应声而碎,此刻那双少年的眼不再属于一头狗,而是一种比狼更决绝狠戾的生命,如炬眼神在黑夜像拥有了实质,斩断了五千年长流,前尘不论是被人铭记,还是已随时间如烟散去,过去终究无可溯。
此刻站在这里的,并且以后也将一直站下去的人,是他。
这就够了。
墙外有某个快速移动而引起的空气摩擦声传来,天望侧首望去,在城市昏暗的夜光中,一个庞大的黑影临空落下,像一张巨网,笼罩住整个小院。
***
除了一个名字,“平鹏”并没有过多交代过自己旁的事,但其实九婴对他的了解,远超过“平鹏”自己以为的,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猛兽的灵敏嗅觉就已经觉察到了一些东西,只是温顺的食草动物自己不知道,还以为自己一直完美地扮演着人类。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鏖鏊钜,日月所入者。有兽,左右有首,名曰屏蓬。
屏蓬是一种生了两个脑袋的异兽,所以意志总是处处相对,一个脑袋想走这边,一个脑袋想走那边,不过屏蓬的情况和人格分裂还是有所区别的,因为说到底这两个意志仍属于同一个灵魂,只是大概是一个很多变、很奇怪的灵魂。
当他们初次相见,九婴的本体就像一个庞大的存在,从高处投射下阴影,笼罩住屏蓬娇小的身躯,将对方揽入自己的领地,只是由始至终,屏蓬自己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