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看见,一勺鱼肉中间,一小截发黑泡涨到变形的指骨。
许燃忍不住念了声“卧槽”。
后卿盯着那盘鱼肉,左瞧右瞧,突然朝碗中吹了口气,接着一眨眼的功夫,那碗中刚才还鲜嫩的鱼肉就黑化萎缩,变成了一块块腐肉。
***
舒镜一行人坐在酒店大堂内,看着身边仓促上演的兵荒马乱,看到经理擦着汗将两个警/察迎了进去。
帝江收回视线,语气漠然道:“这家会所的老板我认识,背景不简单,此事十有八九会被压下。”
计划好的度假被打搅了,他被墨镜挡住大半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许燃讶然:“这可是死了人啊,说没事就没事了?再说还有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呢?!”
“NO!NO!NO!”后卿摇着手指:“只有一节指骨,也不能断言就死了人。再说,实锤又有几个看见了?除了咱们,也就是一开始的那个客人,只要封住他的嘴,其他人推说是食材不干净,客人把脏东西错看了,再赔点钱封口,也就行了。此事只要不上报,过两天就会沦为茶余饭后的闲谈一个。”
他言罢,还言之凿凿道:“你看着吧,一会儿就有人来找咱们善后了。”
许燃愤愤难平:“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后卿理所当然道:“什么怎么办,又不关咱们的事。”
许燃正义的小火苗在眼眶中跃跃欲出,心知他脾气的舒镜拍了拍许燃的肩,在这火烧起来之前及时拍灭了:“他逗你呢,如果真的死了人,警/察自然会查清楚的。”
他说着指了指许燃怀中的泳裤:“你呀,就别操那么多心了,不是好不容易有泳裤了吗,去泡泡温泉,放松一下吧。”
许燃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一直拿着帝江的泳裤忘了收起来,恰好帝江似笑而非的目光转了过来,眼中似乎含了些深意,方才房间中发生的一切又在他脑海中疯狂地刷起了存在感,许燃耳根爆红,从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扔下一句“我先回房了”,就从众人面前消失了。
不明真相的三位吃瓜群众面面相觑。
后卿说道:“他怎么了?”
大概能猜到一些原委的舒镜看向自出现后就异常沉默的帝江,等着罪魁祸首给个解释。
帝江一指玩弄着桌上摆的金色小虎镇纸,像一只懒洋洋地大猫捉弄着自己的猎物,恶意地收起了指甲,用不伤人的肉掌一遍遍蹂/躏着玩偶。
“有人说我是个好妖怪,这可真是受宠若惊。”
后卿张大了嘴:“这是谁?简直比我还能胡掰扯。”
帝江站起身,迈着长腿慢悠悠走开了。
“让小朋友失望伤心,可是天大的罪过。”
“你这人先把良心找到再来装逼吧!”后卿嘲了一句,想着帝江的话,继而一阵恶寒上涌,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回过头向舒镜求证:“他在说谁?”
天望用看蠢货的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他:“反正以你的年纪是论不上小朋友的。”
后卿抱着一颗破碎的心哭诉道:“你们家狗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年纪大活得久是他的错吗?他明明看起来风华正茂。
舒镜反问道:“他说错了吗?”
“真是无情,有了新欢就不顾就爱了。”
自认为打了胜仗的天望傲娇地抬起头。
舒镜不欲再与后卿纠缠这无聊的问题,拉起天望也回房了。他们才吃完午饭,就被人声吸引到了走廊上。
“你还没泡温泉呢,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天望一声欢呼,一边朝卧室跑一边扒光了衣服裤子,就要往池子里跳。舒镜冷酷地扼杀了他的欢呼雀跃,面无表情地递过去一个袋子:“先把泳裤穿上。”
天望原来以为是跟内裤差不多的东西,可穿起来才知道有多么不一样,玛德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紧?天望怀疑穿上之后自己的蛋蛋都要被勒坏了。
将裤子往地上一甩,坦着鸟耍赖:“太小啦,穿不上!”
舒镜耐着性子捡起来,抬起他一边腿往上套:“有弹性的,能穿上。”
同时在心底庆幸:还好天望这副身子还是个少年,小天望看起来也还很秀气可人,这种事做起来也不显得那么邪恶。
好不容易穿上了,天望浑身别扭,扯着腰带嘟嘟囔囔:“好难受。”
舒镜叉着腰看他使性子,两人僵持数秒,舒镜败下阵来:“好吧好吧,但是只能在房间里。”
耶!
天望一扔裤子,光溜溜地滑进了汤池。
温度恰到好处的热水刺激着浑身毛孔,天望舒服得喟叹一声,趴在池边。
“你不下来吗?”
舒镜一身衣服穿得工工整整,坐到了庭院中的躺椅上。
他擦了擦额上一层薄汗,脸颊微微泛红。
“不了,太热了,你泡吧。”
天望这才想起来舒镜严重怕热的体质,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懒散而卧的人。舒镜阖目躺在那,动都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天望慢慢沉下去,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水面上,面前“咕嘟咕嘟”冒起几个水泡。
黑夜到来的悄无声息,似乎才闭眼几个来回,再睁开时庭院上方已经被星空笼罩了。
舒镜醒过来,发现天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泡了,穿好了衣服坐在躺椅边的地上,伏在他的腿上也睡着了。
舒镜一动,天望便跟着惊醒,揉着眼睛软绵绵地问:“你饿了吗?”
舒镜还来不及作答呢,庭院的墙外传来一阵恶臭,熏得天望五官皱到一块。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都没有做声,蹑手蹑脚走到墙边扒着往外偷看。
他们这间房的位置比较偏僻,外面隔着一条小土道,再走就进山了。白天见过的那个经理正指挥着服务生抬着几筐死鱼沿着小路运到山道上,路的尽头停着一辆小皮卡。
两人缩回来,天望锁着眉头:“臭死了。”
舒镜并没有闻到这味道,于是他明白,这就像白天时那碗鱼羹里的鱼肉一样。妖兽才能闻到的腐臭,不是因为这味道不够浓烈,而是因为这臭味同样来自异兽,那些即将被毁尸灭迹的死鱼中肯定混了一些非人界的东西。
他们离开房间,在走廊上撞到了鬼鬼祟祟的许燃。
被当场抓包的许燃不好意思地攥紧了背包带:“我就出去溜溜弯。”
舒镜却没有同他打招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让许燃跟上。
三人绕到舒镜房间外面的土路上,那些死鱼已经被送至了,舒镜蹲在路边,一向温润的目光像突然被月光锐化了一般扫视着土地。
突然,他从路边的野草丛中捡起几片粘连的鱼鳞,绿色的鳞片微微卷起,根部裹着一点粉红的肌肉组织,不管是对于新鲜的活鱼还是死鱼来说,这颜色都有些过于鲜艳了。
“许燃,拿张燃火符来。”
将鱼鳞与符纸一同放在地上,符纸一遇鳞片就自动燃烧起来,这说明这鳞片的确不是来自普通的鱼类,蓝色焰火骤然窜起,很快就消散了,留下焦黑的鳞片和变得腐烂猥琐的肉丝。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写上一章时有点崩了,本来想把那段放到后面写的,后来觉得不合适所以又改到前面了,所以前一章后面加了点东西,请大家挪个步,重新从上一章看起吧。谢谢合作~
第27章 鱼妇(4)
许燃苦恼地蹲在路边揪野草:“水里带鳞片的妖怪不少耶。”
舒镜颔首赞同。
“这个老板为什么要用死掉的妖兽死掉的妖兽做汤?”天望对有人拿这种臭东西做饭万分不理解,这个时候就无比思念小禾了,鬼小姐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所做饭菜的香味是没话说的。
“他们也许也不知道这批食材里混了脏东西。”舒镜抓抓他的头发。
身后的院墙上突然跃下两条黑影。
后卿穿着会所配给的睡衣,头发凌乱不羁,打了个哈欠有些百无聊赖:“你们大晚上的也不睡觉,一个个地净往小树林跑呢?”
天望淡定地回答:“年轻人有夜生活是很正常的,你大概是理解不了。”
舒镜惊讶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是谁教你的。”
他忍不住要去看许燃,可惜许燃蹲在地上只留给他一个乌溜溜的头顶,不然许燃看见了一定要跳脚以证清白,他明明是二十一世纪三好少青年,怎么可能教大龄儿童随便开车。
天望马上讨好地笑出八颗牙齿,把舒镜的手又放回脑袋上。
还要摸。
“你长得太高了,我也很累的。”
哎呀。
这样一听,天望就不再求摸摸了,反而开始自觉给舒镜按摩手指。
这凑不要脸的两个人仿佛正在现身印证他那句“夜生活”。
后卿一脚踹翻狗粮,恨恨道:“前面都打起来了,你们还有心情卿卿我我,刚好叫记者一会儿拍了,给群众们来段直播。”
“啊?记者?”许燃突然回到了频道上,他下意识看向帝江。难怪帝江大晚上的还戴着墨镜黑着脸跟后卿来翻墙。“怎么回事,究竟是谁打起来了?”
帝江感受到从下方投射上来的视线,墨镜下的嘴角提了提,立时便是冰雪消融,飒气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