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普通人,谁还没犯过错呢,她那么宝贝女儿,看着是个好妈妈,只要不是犯过大奸大恶的事,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原谅二字,不是当事人,谁也没资格去说。万事如人饮水。”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事不分大小,我们眼中的小事,对有些人却可能造成莫大的伤害。”
舒镜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年轻人,想不到许燃看着玩世不恭,却也并不心浮气躁。
又走了片刻,许燃摸着脑袋一脸纳闷,刚才说那番话时认真的样子顿时烟消云散:“不过我从上次就觉得,这小妹妹真的很眼熟啊,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
“眼熟?”
“对呀,我……”许燃掏出手机,顺着记忆点开几个app翻看照片,突然他的指尖在划过XX宝时停住了。
舒镜见许燃露出一脸卧槽,问道:“怎么,你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她了?”
许燃点开支付宝,一通乱划后停在一个画面,越看越激动,哆嗦着将手机戳到舒镜眼下:“老板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女孩儿?!”
手机正中有一个女婴模糊的照片,旁边附文一些简单的信息,照片上方标着:攻氨部儿童失踪信息发布。
待看清图片,舒镜也面色凝重地接过了手机仔细端详起来。
那张图片实在是不是很清晰,而且看起来比女孩儿还要更小一些,恐怕才一岁多,女婴裹着小棉袄仰面躺在草地上呆萌地看着镜头,舒镜点开图片,拇指停留在女婴一双圆而大的明亮双眼旁。
他抬起头,喃喃自语:“难怪……”
第12章 帝江(4)
“老板!这是拐卖儿童啊!”许燃一面几乎忍不住要跳脚大叫,一边还保有理智地压住了嗓门。
他扭身朝着来路一个劲张望,可惜早已不见那对“母女”身影。
“怎么办老板?去报警吗?”
舒镜却犹豫了一刻:“这女孩看起来一岁多就丢了,怎么到现在才发布失踪消息?”
“那谁知道?老板你不报警还在想什么呀,偷孩子还有人性吗?”
“我是在想,是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内心并不想通过警 察这个渠道找到孩子,实在是一年过去了,寻女无望,她才迫不得已同警 察打了交道。”
许燃感觉舒镜明明说的是中文,他却一句都没听懂:“什么意思?这孩子的妈妈不想报警?别逗了,谁丢了孩子不着急啊?没准,没准是近期丢的,只不过只有一岁多的照片。”
舒镜摇摇头:“这年纪开始记事了,那孩子若是最近才被拐卖的,刚才看起来就不会和那个‘母亲’那么亲近。”
许燃也被绕晕了,崩溃弃疗道:“管那么多呢,现在要紧的是把孩子救回来!我现在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每次都浑身带刺满脸紧张了,感情那孩子压根儿就不是她的!”
“你现在就报警,又能提供什么很有力的帮助呢?你等着。”
舒镜蹲下 身,先摸了摸天望的脑袋,接着就在许燃不解地目光中同天望窃窃私语了几句。
天望前爪一刨,站起来打了个哆嗦,乌亮的皮毛在阳光粼粼泛开波光,朝着那对“母女”消失的方向走去了。
“快跟上。”舒镜一声哨呼,就率先跟上了天望的步伐。
“老板,是我想多了还是你真的自信心爆棚?你指望这样天望能找到她们吗?虽说是个狗鼻子,可这已经不属于正常鼻子的范围了吧?!”
舒镜不欲多解释,抬手指了一下,示意只管跟着便是。
天望前进的速度不慢,虽然时不时抬高鼻子,但脚下速度不减,似乎非常果断的样子,带着他二人拐过了十七八个弯,找到了一片旧式小区中一栋普普通通的公寓楼前,楼下连个店面的卷帘都用锈红的铜锁关着,除了路边停放的一辆老旧金杯,路上连辆自行车都不过。
天望来到楼前一屁股坐下,还惬意又毫不顾及形象地抬起后腿挠了挠耳后。
舒镜二人稍落后几步,此刻看他停下了,便逐渐放慢了脚步。
许燃难以置信道:“真的假的?这样也能找到?”
“茫茫人海找一个人很难,找一只兔子还不容易吗?”
许燃一愣:“什么?”
舒镜摇摇头:“没什么。”
两人说话间,从路的另一边走来了“母女俩”,舒镜连忙唤回天望,同许燃掩身在电线杆后。
许燃贼头贼脑地露出半边脑袋,那女人埋头走路,完全不看两边,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们上楼时恬恬似乎一直在若有若无地望向他们的方向。
待视野中再没那两人身影后。
“你说,这个女人是买孩子的还是拐孩子的?”
舒镜回过头来,许燃不知怎么地,突然有些低落的样子。
“我看她对恬恬倒真的是很好,怎么却不能理解孩子的生母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又该是多么痛苦呢?想要孩子,却一定要选择这样损人不利己的方式。”
天望突然在舒镜脚边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声咆哮。
二人一抬头,看见公寓前停放的金杯在原地喘了两声,吭哧吭哧地往前挪了两步。
“……”
许燃刚要嘲两句天望的神经过敏,一声女人撕心裂肺地尖叫从居民楼中传出,同时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怀抱哭得声嘶力竭的恬恬从楼梯口窜出,一个箭步冲上金杯,接着金杯猛地加速。
那个“母亲”披头散发地追出来,却终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面包车载着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消失在眼前。
电线杆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二人下意思跑到坐地大哭的女人身边,天望朝着金杯远去的方向疯狂咆哮。
许燃这会儿也顾不上评断这女人的善恶了,心急火燎地将女人扶起来:“快报警啊!”
那女人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浑身的骨头,颓靡地倒在许燃怀中,泪水糊了满面,双眼无神。
舒镜拍拍许燃的肩膀,默默地摇了摇头。
许燃这才反应过来,孩子是买来的,怎么可能报警呢。
一股火气冲上大脑,许燃胸脯剧烈地起伏,简直恨不得将女人重新甩回地上,再不要管她死活。
舒镜走到女人面前,冷静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抢孩子?”
女人泪眼婆娑中无力地摇摇头,呜呜哽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的孩子啊……”
女人叫叶苏亚,踏进婚礼殿堂时也曾以为自己可以成为那个远离爱情风波,幸福美满的例外,尤其是婚后很快就传来了怀孕的好消息,在当时的她来说,自己仿佛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而对于号称几代单传的丈夫而言,更是将她捧到了掌心。可是生活中意外永远比例外更多,她在浴室里一时不察摔了一跤导致流产,更打击他们夫妻的是,由于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之后医生诊断她这辈子重新怀孕的几率将很低。痛失孩子的叶苏亚饱受身心双方面的折磨,但刚确诊的时候她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完全没预想到更大的痛苦还在后面等着她,抱着丈夫痛哭时,她并没有注意到丈夫苍白的脸色。
在最需要安抚的时候,叶苏亚没有收获温暖与关怀,只得到一份冰冷的离婚协议书。
流产时,叶苏亚梦想中的完美婚姻崩塌了一半,可离婚时的叶苏亚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的人生。自那以后,叶苏亚的精神就极度不稳定,一度完全无法同人交流。
独自行尸走肉、日夜颠倒地生活了一段时间,叶苏亚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花光自己的所有积蓄,从人贩子那买来了一个女婴,并且换了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了生活。
在“女儿”恬恬的陪伴下,叶苏□□绪比以前稳定了许多,也重新找了工作,除了沉默寡言以外,看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许燃坐在叶苏亚家中简易的帆布沙发上,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魂不守舍的女人,叶苏亚的灵魂似乎已经成了散落的碎片,不论他们怎么呼唤,都收集不全了。
虽然很同情叶苏亚的遭遇,可是许燃还是绝对不能认同对方的做法,只是方才那些责备的话,看着叶苏亚此时憔悴沧桑的脸,也很难说出口了。
短短几分钟将叶苏亚狭窄的家简单浏览了一遍,始终置身事外的舒镜坐了下来:“现在说这些都无济于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苏亚脸上又出现接近歇斯底里的那种崩溃,可能是回忆起刚才事情的经过令她难以承受,只是这一次,她默默垂了一阵眼泪,总算克制住了情绪,一边哽咽一边断断续续地描叙起来:“我不知道,他站在那里,我就,我就问他,你什么事,他上来什么都不说,就抢孩子,我死死地抱住啊,可是没有用,我的孩子啊!我的恬恬!我的恬恬在哭,她吓坏了,可是我没办法,他力气太大了,我拽着恬恬,被他从楼梯上拖下去,后来就……啊我的恬恬啊心肝啊!”
叶苏亚掩面而泣,她的嗓子哭干了,手上还带着抢夺孩子时在地上刮擦出的血痕。
舒镜叹了口气,许燃脸上浮现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