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我了欸。”图柏在他怀里动了动,把整个毛茸茸的小肚子都凑到他手边,一点也不害臊的求抚摸。
千梵以为是小兔子不耐烦了,安抚的从兔子耳朵撸到它圆润的尾巴上,摸的图大爷直哼哼,二人天差地别的心思竟鬼使神差合上了拍子。
“嘘。”千梵躲在飞檐暗处,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小脑袋。
图柏露出枚雪白的兔头朝张府中看了眼,发现了异样——高宸枫遇害的消息已经在五天前就送达了帝都,但直到现在,张府和高夫人都似乎都并未因此有所改变,连对亡者唯一尊重的丧幡和灵棚都未挂起和搭建。
千梵低声说,“张大人曾极力向陛下推举高宸枫,按理来说,如今他不该如此冷……”
他一低头,和那双圆溜溜乌黑黑的小眼睛对上,看小东西的模样,竟像是有模有样在听他说话,千梵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定然是魔怔了,怎会对一只兔子自言自语。
他今夜本是寻图柏,没料到在他们落脚的客栈没遇见人,听说杜云又被张定城带到了大理寺,这才打算去大理寺,看是否能碰上图施主,但显然不巧。
千梵握着佛珠,想起今日在皇宫听说的事,略一思虑,纵身跃下房檐,准备放走怀里的小兔子,再夜探张府。
谁知怀里的小兔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用粉红的三瓣小嘴紧紧咬着他胸前的衣襟,四只小蹄子努力抓着裟衣,怎么都不肯放爪。
千梵无奈,看了眼张府,只好放弃了夜探,抱着兔子往回走,“图施主应该会喜欢你。”他想着,脚步一顿,低头揉着图柏毛茸茸的兔头,若有所思道,“贫僧先前接触过的兔子似乎没有你这么大胆。”
他的兔缘差到极致,前几回见图柏捉兔子玩,也曾试过逗弄,但下场无一不是小白兔瑟瑟发抖从他手中逃走,没有一只像怀里这个,这么大胆……这么有灵性。
“莫非你和佛有缘?”
图哥哥心道,“我是和你有缘。”
图畜生充分发挥老流氓的天分,一只小蹄子揪着他胸前衣裳,另一只小蹄子已经偷偷摸摸从领口交错处摸了进去,柔软的肉垫碰到坚实紧致肌理,兔心一阵荡漾。
千梵自然不会想到趴在他怀里的兔子正好色的垂涎他的身体,任由他摸了一路,直到快到图柏等人落脚的客栈前,怀里的兔子突然往他手臂上猛地一蹬,千梵伸手去抓,又不敢用力,怕捏疼了它,最后只能看着这只皮毛细滑兔子从他手心滑了出去,一转眼就钻进路旁的哪个狗洞了。
千梵,“……”
钻了狗洞的图大爷,“……”
好丢兔脸。
第35章 相思毒(九)
千梵在客栈里又等了半个时辰, 这才看见图柏大摇大摆从门口进来,一屁股坐在他面前, 从胸口摸出包烤红薯, 递过去,“帝都太大了, 买个红薯差点没丢。”
“图施主若是想吃, 贫僧可替你去买。”千梵没料到他是买红薯去了,从他脑袋上摘出来根野草, 评价道,“确实不好买。”
图柏心里纠结,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抿起唇, 左右扫了两眼客栈大堂, “我们去房里说。”将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帝都的夜晚似乎有种阑珊烟火繁华到天明的意思,这间客栈装修一般, 地理位置却是不赖,推开窗户,恰好对着帝都的咏怀江, 江上明月当空, 画船渔火。
图柏开门见山, “其实我是我去了大理寺。”不等对方回应就补上另一句,“大理寺似乎被什么人闯入了,门口的禁军多了许多。”
这么来说, 图柏是在他之后才去的大理寺, 千梵敏锐的发现他话里的破绽, 那他之前来客栈时图施主去了哪?他不动声色的将疑问压进心里,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
千梵将他在大理寺救了一只兔子和在张府发现的问题和图柏简明说了,图畜生为表自己和那只兔子完全没关系,煞有介事的遗憾,“哎你抓住了多好,今晚就能加餐了。”
说的跟他这个啃胡萝卜的真的会吃肉一样。
千梵俊美的眸子里露出一点笑意,垂眼剥着红薯皮。
图柏撑着下巴道,“我今日见高夫人时,她确实很伤心,神色也并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就是有一点很奇怪。”
“说来听听。”
图柏正要张嘴,就见千梵把剥好的红薯递到了他手里,甜糯的香味从烧得发焦的果肉里飘出来,一下子甜倒了图柏心里,他眼睛发亮,没伸手去接,而是低下头,就着千梵的手啃了一口,挤眉弄眼,“真好吃。”
这畜生愈发的不要脸,千梵耳根发热,但举着红薯的手却没动,任由他说一句就凑过来啃一口。
“直到最后高夫人被下人带走,她都没有掀开车帘亲自看一眼高宸枫的尸体。”图柏道,“纵然心中万般痛楚,她不想再见他最后一面吗?”
不管旁人怎么说,只有枕边人才最清楚躺在这里,身中七百多刀的尸体到底是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夫婿,也许她还会抱着一点点微薄的希望,锥心泣血也要掀开帘子,告诉自己那个人不是他。
但为何,高夫人没这样呢,她就这么相信死的就是高宸枫了?
两人交换了讯息,发现如今知道的一切甚是可怜,来回也都是他们的猜测,“张定城把老杜带走了,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皇上对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图柏皱着眉,“我们可以不管这件事,把老杜放出来,我们就走,反正尸体也送到了。”
千梵倒了杯水给他,手指摩擦着檀木佛珠,迟疑道,“可能没那么简单了,此案由张大人负责,而杜大人也被纳入凶手之列,要留在帝都接受审问。”
不意外,图柏踹翻了一旁的椅子,常年吃素的兔子也被气出了一肚子肝火。
天亮离开时,千梵还在交待图柏先静观其变,说到最后实在不放心,就劝图柏去帝都的皇城寺住下,起码那里有小和尚能替自己看住他,图柏凶神恶煞摆摆手,随意应付,“走吧,你快回去吧,别让皇上连你也怀疑,我啥都不干。”
有了最后一句的保证,千梵不放心的暂时回到了皇宫。
他刚一走,拿说话当放屁的图大爷就换了身衣裳出门了。
有了昨夜千梵的带路,图柏轻车熟路就摸到了张府。
和夜里不同,清晨薄雾下的张府竟在朱红漆金的大门上挂上了两条惨白的丧幡,微风拂过,有了几分凄凉之意。
图柏悄无声息翻墙进去,藏在庭院的一片竹林里看见张定城脚步匆匆,边走边摆整官袍领口,在大门敞开的时候,伸手抚了下金纹绣线的惊鹤袍的袖口,负手于身后,神色冷静昂首挺胸上了门外等候的马车。
他的神情丝毫看不出家中刚死了人的悲痛,而偌大的张府除了门前悬挂的丧幡外,内里竟一如寻常,甚至连廊下的红灯笼都未取下。这一点红和门外的白隔门相望,讽刺的厉害,连敷衍都做的如此漫不经心。
图柏在张府中摸索一番,终于走到了一处侧院前,未进院门,就能望见里面一座精致的阁楼,八只飞檐下悬挂着几串铜铃铛,有点风吹来,清越的叮当声便传遍了整个侧院。
而高夫人张吟湘便住在这栋给未出嫁闺女住的阁楼里。
“挽做夫人妆,却寝闺阁房。”图柏躲在漆红飞檐上,暗暗做了个吹口哨的唇形,轻手轻脚掀开了一张琉璃瓦。
房中香炉生着淡淡的烟,重重叠叠的紫色阁帐中传出女子的呕吐声,有人端着药碗穿过纱帐,走到床边,“小姐,喝药吧。”
图柏隔着纱帐盯着里面的人影,如果他没记错,这个下人应该就是当日搀扶住张吟湘的人,张启。
一个下人,还是壮年男子,竟然能随意出入女子的闺房。
礼部尚书的家教有点意思。
张吟湘脸色苍白,喝完了药,侧卧在床上,柳叶似的弯眉轻轻颦着,鬓角的发因为未做梳洗从雪白的颈旁垂到胸口,她的眼像冰雪下的梅花,平日里看人冷冷淡淡,此时却格外有种柔弱的病态美。
这种美在她身上极为少见,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张启忽然伸手按在她的肩头。
张吟湘闭着眼,看也不看他一眼,冷淡道,“出去。”
那双粗粝、下人的手掌却从她的肩头滑到了柔软白皙的后背,张启坐了下来,手指剥开亵衣。
图柏躲在屋檐上,将目光瞄准正下方的一把椅子,心想,“只要她叫,我就砸过去,砸不死这混账。”
意外的,紫色纱帐后却并未传来激烈的反抗声,张吟湘被他剥露了半个如雪的香肩,却依旧闭着眼,眉心带着一抹虚弱、抗拒和竭力隐藏的哀伤。
就在图柏以为自己要白捡一出春宫时,张吟湘睁开了眼,虚弱的趴在床边干呕起来,张启被她吓得清醒过来,连忙扶住她的肩膀,轻拍她的后背,声音沉沉的,“抱歉。”
张吟湘吐完躺回床上,怔怔看着头顶的纱帐,这会儿,她整个人都好像从枝头掉落的梅花,重重摔在寒冷的雪地里,被抽去了精魂,只留下这具毫无生气、美丽的皮囊。
“我父亲……”话音游魂似的呵出,只说了三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张吟湘沉默半晌,哑声道,“将院子里的相思树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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