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忱看见了宋寒,刚想开口,宋寒就示意他别出声,轻轻合上门,靠在墙上一直听她弹完。
“学姐,这是什么歌啊?”贝小池问,这歌她能确定自己没听过,毕竟这么好听的调,她要是听过,就绝对不会忘。
景繁头发依旧扎了起来,但没戴帽子,低头拨弦时,睫毛在脸颊上打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整个人温柔得正正好。
不得不说,小姑娘确实美。
“自己写的,还没名字。”
“哇,学姐好厉害!”贝小池一脸崇拜,一扭头看见门口的宋寒,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诶,姐你来啦?那我们开始?”
“嗯。”宋寒嘴角噙着笑,走到景繁面前,伸出手,“来。”
景繁看着眼前的手怔了怔,最后还是搭了上去,借力站了起来。
“谢谢。”她习惯性地道谢。
可不知怎么,这声却谢谢让宋寒不太舒服,这感觉在景繁松开她手的时候更强烈了些。
不愿深思,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第一个鼓点落下,吉他紧接着响起,严丝合缝一秒不差,谈忱没什么表情,按部就班,林向西一如既往地兴奋。
宋寒嘴角笑意愈发明显,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酣畅的快意,这感觉真的太久没有过了。
一曲作罢,贝小池扯着嗓子吼得头昏脑涨,其他人也都已经汗流浃背,但却一点没觉得累,反而觉得意犹未尽,互相交换眼神后纷纷露出笑容。
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没有白费,终于是找到感觉了。
宋寒看了眼景繁,“不错。”
对方笑着,冲她挑衅似的挑了挑眉。
“对了姐,我们的队名叫什么啊?”贝小池坐在一旁问。
一时间,四人都向宋寒看来。
宋寒喝了口水,带着淡淡笑意,“你们觉得呢?”
谈忱没抬头,他没想法。
贝小池也摇头。
景繁在取名字这件事上没什么天赋,她以前的乐队名就是队员的首字母拼起来的。
“就叫炽荒呗!”林向西挺兴奋,“原汁原味!”
连宋寒都因为原汁原味四个字无语地望了过去,但用炽荒做队名还是可以的,很狂,毕竟连向谨如都没直接拿这两个字当队名。
扫了一圈,都没意见,于是就这么定下了。
“再来一遍。”
……
结束时已是深夜,景繁做好了在这里常住的打算,带来了不少日用品,洗漱完后正坐在书桌前写卷子,门被敲响了。
“有事?这么晚了。”开门见是宋寒,于是也就不加客套。
“看你房间亮着灯,来看看学霸不睡觉干嘛呢?”
“学霸当然是学习,做卷子呢。”
宋寒皱了皱眉,“一点了,你每天能休息够吗?这样太费体力了……”宋寒本来就不太同意她两边一手抓,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坚持,但这样的作息显然是不健康的。
“我没事,哪个高三学生不是熬到半夜。”景繁打断她,“我还年轻,宋老板不能拿自己每天的休息时长要求我。”
“……”伶牙俐齿,戳人痛处,卑鄙!“我也不老,二十四岁,正值壮年。”宋寒咬着牙反驳。
景繁笑了,“那宋老板赶紧去顾你的生意呗,我还要为了稳固我的第一而努力呢。”
“行吧,”宋寒见自己也劝不动她,也就不多说,“早点睡。”
“嗯,晚安。”景繁说着就要关门,宋寒却突然又转过身来。“怎么了?”景繁问。
“明天早点想吃什么?”
“啊?”景繁握着门把,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后才回答:“……煎饼,有吗?”
宋寒只笑了一下,转身下了楼。
景繁关门,坐到书桌前,看着做了一半的生物遗传题,突然没了思路,
书桌旁,放着一个金灿灿的奖杯:宋寒同学摘得xx生物竞赛一等奖。
景繁盯着看了一会,伸手把它转了个面,低头继续做题。
第28章 大雨
第二天景繁收拾好后拿到了宋寒递过来地煎饼,热的,脆的,加足了料的,煎饼。
她看着那个被白色塑料袋包裹着的大煎饼,又看看桌上的热腾腾的银耳汤和几样小菜,一点儿都没觉得感动。
“学姐,吃不惯谈忱做的早饭吗?”贝小池疑惑地看着她手里的煎饼,问。
“啧,”宋寒瞥她一眼,笑得极为欠揍,“我特意跑了五十米去街口给你买的煎饼,可别浪费啊。”
“不浪费。”景繁打开袋子,瞪了宋寒一眼,用力咬了下去。
宋寒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忍着怒气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姐你笑什么?”
“没什么,吃你的。”
“怎么,今天心情很好?”看到景繁唰唰唰刷完三张综合卷,最后满意地合上笔盖,贺乘出声问道。
“嗯?没有啊,怎么?”景繁说着,把做完的卷子放到贺乘面前。
贺乘一边接过景繁递来的答案来帮她批卷子,一边回答:“你哪回做卷子不是跟打怪似的,做完一张是一张,今天一连刷完三张,还笑着。”
“音乐的力量。”景繁笑笑,看着贺乘对着答案看了两遍,最后无奈地打上一个大大的对号。
“不给人活路啊——”贺乘叹了口气,他最近忙成狗,做题愣是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长的脑子,同样两头抓,却能次次全对。以前活在景轩的光环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活在景繁的光环下,这两兄妹,简直不是人。
“谢谢。”优雅地拈回试卷,折了折放到一边,开始刷下一科。
贺乘咬咬牙,看着她笑意未散的眉目,觉得这人的天性已经快掩藏不住了。
宋寒做了一个梦,她其实很久没做过梦了,就算做了也大多记不住,醒来就忘,这回却没有。
梦里下了很大的雪,整个三区被漫天的白色填满,夜里各色光影交杂,相互映衬,给这本来就充斥着酒色的地方更添一笔奇异的美感。
宋寒轻车熟路地走进炽荒的大门,迎面而来一股音浪,几乎要把房顶掀翻。
梦里不知身是客。
看着台上大汗淋漓,披散头发,用力挥动鼓棒的人,竟然觉得一切理应如此。
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喜欢吗?”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仿佛周遭一切都隔了开来,只剩哪一句,轻飘飘落到耳边的:“喜欢吗?”
她再抬头往前看,大雪遮住了视野,台上没有人,狂野张扬的女人不见了,再转头,旁边也没有任何人。
她弄丢了什么,她知道,但她找不到了,那么清楚地知道,她找不到了。
大雪覆盖了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不停歇,纷纷扬扬。
一道惊雷落下,宋寒在突如其来的颤栗里醒来,打了个哆嗦。
“嘶——”冷风飕飕地从没关紧的窗户往进钻,快十月份里下一场大雨对于靖川这个北方城市而言,降温是必然的,她两把把掉到地上的被子扯起来,起身去关了窗。
转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她随便扒拉了两下头发下了楼。
外面雨下得很大,谈忱在吧台也睡不安稳,宋寒给自己倒了杯酒,坐下,让谈忱上楼补觉。
那是她刚来到炽荒不久,十一二岁吧,向谨如把她带到一楼,放到宋钦旁边。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场面,音乐,欢呼,架子鼓。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时仿佛全身都被点燃的感觉,向谨如化着暗黑系的妆,坐在架子鼓后,鼓棒与鼓面的每一次接触,都好似要将空间撕裂,她脸上浸着汗,却也带着笑,整个人根本不是一个狂字能描述的。
宋寒当时就呆了,挪不开眼,直到宋钦在她耳边问:“喜欢吗。”
她的架子鼓是向谨如亲手教的,十几岁的孩子,被圈在臂膀与架子鼓之间,第一次落下鼓棒的颤栗感,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喜不喜欢?当然喜欢。她试过很多乐器,最终还是选择了鼓,放弃了很多东西,忘记了很多东西,却唯独没有丢下它。
只是到底也没有办法和那人pk一场。窗外又来一道雷,看着这空旷的地方,终于有了些物是人非的感受。
暴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学校下了通知,全体学生没有家长来接,不得私自离校。
高三生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们本来也要补课,但高一高二就不爽了,好不容易盼来了周国庆假期,却没法回家,一个个都愁眉苦脸,急着给家长打电话。
贝小池因为专业课的安排中午就请假回了炽荒,走到窗边看了看雨势,回头问宋寒:“学姐今天还过来吗?雨好大。”
“不知道。”不来就不来吧,她今天兴致也不高,可能会影响发挥。
景繁本来就不是很想在学校待,而且看这架势一会估计还要停电,就他们学校那老旧的电路,依照经验,绝对撑不过八点,一想就更不愿意待在这儿了。
“今天不去炽荒了吧,一会儿跟我走吧,让张叔联系老师。”贺乘提议。
景繁一个好字还没出口,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