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一闪而过,随后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在了林江宇的脸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林江宇浑身一滞,回过神来就已经发现原景承仰躺在自己的面前,脖颈处是一道触目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向外流着血,两人身边,围了一群路过的百姓,都在对林江宇指指点点。林江宇再一低头,竟见自己的手中握着一把正在滴血的匕首。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天大的误会
这一幕连南遥都看愣了,缓了一下后忙走过去蹲到原景承的身边查看他的伤口,只是伤口太深,根本没有再活过来的可能,原景承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后便不再动了。
血流满地,渗入泥土中变为暗褐色。
“咣当”一声,林江宇手中不知何时被原景承塞进的匕首掉落在地上。
“南遥......”林江宇嘶哑着嗓子唤了一声,他觉得此时能站在他这一边的,也就只有南遥而已。
林江宇的这一声唤得南遥向来平静的心里颇为不好受,忙起身拽过林江宇,低声道了句:“走,先离开这里。”
林江宇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直直望向南遥,说道:“我没有杀他。”
“我知道。”南遥点头道。
林江宇听闻这话,心里忽然泛起无限的委屈,向前倾了身子将头埋进了南遥的胸口,眼前一片漆黑,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想看,就只有感受着南遥的气息才算能平静一些,脑袋越来越昏沉,醉酒一般。
如此,林江宇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林府的,或是南遥送回来的,或是被林家的人发现的,总之回过神来时,南遥已经不见,自己则跪在林焱的面前。
今日发生之事,林焱早已听说,他听过后便满心怒气地捏碎了一个茶盏,茶盏的碎片划破他的手掌,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但林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敢去帮他包扎。
“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焱用滴血的手指着林江宇问道。
林江宇望着地上的碎瓷片,却忽然平静了下来,如那日林安易一般,将事情说给林焱听。
林焱听罢在屋里踱了片刻,满腔怒火压不下,对原家,也是对林江宇。
“我是不是叫你在林府老实待着?你一出去就一定要惹事回来是不是?”林焱向林江宇嚷道。
“爹。”林文贺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上前说道:“这事说到底也不是四弟的错,还不都是原鸿信的诡计。”
“原鸿信。”林焱咬牙说道,又摔了一个茶盏。
林江宇忽然抬起头,望着林焱说了句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大不敬的话:“爹,当今皇上已死,你现在看到的皇帝不过是原家的一个傀儡。”
“林江宇!”林焱瞪起眼睛,“你又开始胡诌了是不是,你爹上朝时看到的皇帝是鬼?”
“不是鬼,是死人。”林江宇望着地面上的茶盏碎片,垂着眼睛纠正道。
“张昊空!”林焱闻言,一拍桌子吼道。
“末将在。”一直守在门口的张昊空跨进门来。
林焱指着林江宇,说道:“你把这小子给我送回武帝城,送回护国府,好生看着,走走走,现在就走,快些离我远点。”
“是!”张昊空应了一声,说罢就抓起跪在地上的林江宇,一下扛到肩膀上。
“爹!”林江宇也着急吼道,他知道林焱一时难以听进他的话,但他仍是要说:“我说的都是真的,皇帝早已驾崩,握着实权的是原家,爹你记得小心为上!”
林江宇吼道嗓子沙哑,最后也不知林焱听进去了多少。
后来林江宇只得胯着那匹叫做南遥的枣红马儿,随着张昊空向武帝城奔去。
林江宇一路不言不语,张昊空更是以沉默为常态,除了些必须要说的话,二人没有任何交流。
不知林焱之后是否琢磨了林江宇说的那番话,不知道他又是否想好了对策,更不知道原家之后要对自己怎么样。林江宇独自胡思乱想了一阵,颇感无力,撅着嘴没有骨头一般趴在枣红马儿的身上,任由它跟着张昊空走了一阵,再抬头时才发现已经到了护国府的门前。
林家人出去了几个月,护国府内便冷清了不少,但府院依旧干净整洁,梧桐树的巨大树根依旧埋在院中,只是树根上不知被哪个下人摆上了一些花盆,花盆中的□□开的正旺。
快要入秋了,林江宇心里想着,望着梧桐树的树根不自觉地将身上的衣服裹紧。
留守在护国府的黑环红蛇见林江宇回来了,立刻凑过去,在林江宇的脚边打转,开心地吐着信子。
林江宇低头向它苍白地笑笑,弯腰伸手将那黑环红蛇缠到了手腕上,转头见张昊空守在门口,一双眼睛紧随着他。林江宇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没有了逃跑的心思,而是脚步拖沓地向后院大池走去。
水龟成群结队,仍在池中拥挤着,林江宇坐在池边,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池水,向水中的老沧龙问道:“你还好吗?”
良久,林江宇并没得到回应。
林江宇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颇有灵气的沧龙从来没有无视过他的话,于是林江宇将池水拨弄得更响了一些,问道:“老家伙,你睡着了吗?”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本就心情低落的林江宇见此场景便更为难受,想也不想地就跳下水向池底游去,潜下数尺才发现池底已经空空如也,曾经盘在池底水草中安然度日的老沧龙不见踪影,看得林江宇心下一沉,有那样一瞬间都不想回到水面上去了。
好在这念头闪过时,林江宇恍惚瞥见池底有一个发亮的东西,游近一看,竟是一颗金色的鸡蛋大小圆润光滑的珠子。林江宇轻轻将这珠子拾起,慢慢摩挲。此时他的气力已经耗尽,看着这个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珠子,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好在这时池底一只硕大的水龟经过,将林江宇驼在背上,向池中央的龟岛游去,踏着那些龟壳爬到了龟岛的顶端,安静趴下等待林江宇醒来。
浑身湿漉漉的林江宇在一阵夏末凉风的吹拂下睁开眼睛,望了又高又远的天空良久才艰难地坐起身子,抱着膝盖团坐在龟壳上,紧紧握着手中的那颗珠子,倍显凄凉。
“老沧龙,你可真没良心,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林江宇对着那颗珠子低语,“我本来想着等你的伤好了,我把你送回海里去,因为我觉得护国府太委屈你了。这下倒好,一了百了,可是你欠我的那些水龟什么时候还给我?”
护国府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林江宇的话,林江宇便只能把自己抱紧了些深深埋下脸,身上湿漉黏腻他却懒得管,孤梦不在,便也不会有人将干净的衣服拿给他。
只是片刻后,林江宇却听到一个声音。
“衣服湿了,去换一套吧。”
林江宇讶异抬头,看见某人淡漠的脸,竟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好不容易忍住满腔翻涌的心绪,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陪你。”南遥的回答带着几分理所应当的语气。
“陪我?为什么?”林江宇更加讶异。
“因为答应过。”南遥答。
林江宇听得云里雾里,问道:“你答应过......什么?”
南遥懒得回答这个问题,望着头发还在滴水的林江宇命令道:“快点儿去换衣服,不然会着凉。”
林江宇听了这话,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向前蹭了蹭身子拽住南遥的衣角,将眼泪和鼻涕一起抹了上去。
这几日,京城中分外热闹,林原两家的恩怨已经成为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必然谈资。
“林家四公子当街行凶,手法那叫一个很啊,当时我正好在场,就看见原家那个公子躺在地上,血流成河啊,他那绝望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露天酒馆中,一粗布衣服的男子大声说道,整个酒馆的人都转过头来看他。
“诶,这林家四公子是为的什么下此狠手啊?”有人问道。
男子喝了一口浑酒,“据说是因为原家那公子哥在自己姐姐的葬礼上因为心情郁愤打了他一拳。那公子哥的姐姐你们都知道吧,就是不愿嫁给林家那个瘫子而上吊的烈女子。”
一旁有人啧啧叹道:“林焱这小子也忒小肚鸡肠了,人家姐姐死在你的家里,打你一拳都算轻的了。”
“可不是嘛。”又有人说道,“这事之后,原鸿信原大人就向皇上写了一个折子诉苦,据说写得那叫一个悲情啊。皇上一看,立马就治了林家四公子的死罪,不过大护国林焱这几日正在求着皇上,也不知道最终结果会怎么样。”
“依我看啊,皇上的心意不会改。”刚刚的男子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只是护国府的四子。”
“可是你们别忘了,大护国林焱手中还握着三十万骁勇铁骑。”又有一人说道:“林焱可是从战场上一路拼杀过来的,要是真把他惹急了,会不会......谋反?”
“不会不会,你想多了。”男子挥手道:“听说林焱自西北回来已经老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带兵谋反?他才没有那个气力。”
“话也不能这么说......”
酒馆的人喧闹争吵了好一阵,只是到头来也没争出个结果,最后只是将林江宇又骂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