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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入教仪式还有几天,整个院子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氛。
等到入教仪式那天,院门推开的声音让缩在屋子里的药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叶谨白掀起帘子,看见院子里进了几个全身黑色的男人,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怀里抱着头小白猪,他弯腰将猪放下来。
白猪一被放下来就迈着短腿跑向了叶谨白他们的屋子,拱开了他们的门,黑衣人连忙跟在白猪后面冲进了房间。
“都出来。”冲进来的黑衣人冷冷道。
叶谨白和裴夙在黑衣人的注视下慢慢走出屋子,那头白猪哼哧哼哧地绕着裴夙打了两个转,甚至试图啃咬裴夙的鞋子,但不知为何,平地摔倒,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为首的黑衣人连忙上前将白猪扶起来,拿出一块还滴着血的生肉喂给它。
白猪吃完肉哼哼唧唧地迈着短腿跑向了其它屋子,为首的黑衣人示意后面的黑衣人跟上去。
为首的黑衣人皱眉看了他们一会儿,问缩在后面的老人:“这是新来的?恢复的这么好?”按理说,被药虫撕咬过后会有一个星期左右,形同废人,这两个人看上去精气神都很好。
老人点头哈腰道:“是最后进来的,但也有四五天了。因为体质非常好,所以恢复得很快。”
黑衣人点了点头,反正云猪是不会出错的,这两人可能真的只是体质很好。
叶谨白垂头和裴夙紧紧站在一起,看上去有些畏缩,但裴夙低头时看见他牵着自己的手,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裴夙一笑,与他十指相扣。
白猪随后又进了两间屋子,黑衣人揪出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那个还是个少年,沉默着被黑衣人从屋子里直接推出门。
少年一个趔趄后站稳,那女人掩面低声哭着。
黑衣人推搡着将他们几个带往密室。
密室中央安置着巨大的祭坛,祭坛中心立着一尊俊美的男人雕像,精雕细刻,栩栩如生。它闭着眼睛,手里拿着一支天师铃。
叶谨白细细观察,微微睁大眼睛——这尊雕像的面部轮廓居然与先生和陆镜十有几分相似!难道这个是……裴钰声?
他转头看向裴夙,裴夙微微点头。
密室里已经坐了十几人,有男有女,无人交谈,全部都直勾勾盯着密室门,等到叶谨白等人被推搡进来的时候,有一个俊朗的黑西装男人甚至留下了眼泪。
“感谢永生大神赐予我们新生。”黑西装男人长舒了口气,流着泪向屋内的神像三跪九叩。
剩下的男女们纷纷跪地,向神像跪地磕头。
黑衣人将密室的门锁上了,黑西装站起身,肃容道:“不宜拖延,立刻……”
裴夙打断他,“人都齐了?”
黑西装愣了下,不懂裴夙是什么意思。
后面捧着一托盘匕首的老人咽了口唾沫,“分教所有高层,和上面派下来的高层都在这儿了。”
裴夙道:“如此甚好。”他转了转扳指,整间密室四面传来坚硬如金属合拢的声音,妖力形成的牢笼将密室封得水滴不漏。
黑西装脸色勃然大变,厉声道:“快启动诸神大阵!”
一穿着红裙的女人早就反应过来,扑到了祭坛上,迅速拨动了神像前的罗盘,清脆的机括声后,女人高喊:“成了!”
祭坛中央的神像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73章 心魔
神像的眼睛在睁开的瞬间便有了神采, 不见神像的嘴唇动作,裴钰声的嗓音就传了出来, “你居然在这里。”
裴夙原本就没想拦着那女人, 见雕像开口说话也毫不惊讶。他拂袖,妖力席卷之下,将密室内永生教的成员全部压在角落里。
整间密室瞬间空荡起来, 裴夙道:“永生大神?你也敢称自己为神,不怕遭天谴?”
神像冷笑起来,沉闷的声音回荡在密室内:“天?哈哈哈,人定胜天!只要我再继续修炼下去,天又能奈我何?!”
裴夙转着扳指, “人也好,妖也罢, 总还是要心怀敬畏的。”敬畏天地众生, 方得长久。
裴钰声咆哮道:“少废话!裴夙,我这边的分教就送给你,你且等着!等我亲自来此!”
“好,我等着。”裴夙优雅道。
神像轰然炸成无数石块, 裴夙挡开砸向叶谨白的石块。
“先生,我刚才通知了镜十, 他说楼先生的部下已经在外面了, 随时可以进来。”叶谨白收回手机。
裴夙握着他的手,静静瞧了他一会儿,“阿白。”他含笑唤了一声。
叶谨白道:“如果先生是想把我劝回去, 那还是不必开口了。”听方才裴钰声的意思,似乎打算在俞中和先生硬来。
先生现在无非就是想把他劝回斜阳街。
当着密室里几十个人的面,裴夙吻了他的面颊:“好,我不说。为了我的阿白,我也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妥善处理。”他在最后两个字上咬音极轻,但叶谨白从中听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任由永生教的高层们面目扭曲,睚眦欲裂。裴夙道:“都在这里待着别动,你们两个跟我来。”
他示意那两个药人跟他一起离开,两个药人踌躇片刻还是跟在裴夙身后。
叶谨白发消息给陆镜十,楼澈和俞中的协会会长一并到场,亲自处理永生教的相关人员。陆镜十则找到裴夙和叶谨白,脸色凝重:“哥,刚才顾星飞送信来说,配药所需的第六种药材也找到了,需要我亲自去看看,我今天下午就出发,你们在俞中注意安全。”
裴夙和叶谨白对视一眼,道:“好。”
能把镜十支走更好。
叶谨白和裴夙没想到的是,裴钰声居然来的这么快。
就在这天下午,陆镜十和楼澈离开不到三个小时。诡异的力量笼罩了裴夙和叶谨白的住处,叶谨白正在书房准备新的符纸,感受到异常的气氛,叶谨白拉开窗户。
远处和乌云一并漫上来的,是浓郁而阴冷的气息。
这个感觉……是裴钰声,叶谨白只在裴钰声身上感受到这种阴暗如跗骨之蛆的力量,既不是妖力也不是灵力,认真说起来,反倒有点像神力。
邪神。
乌云压顶,暴雨瓢泼而下。
叶谨白回到桌前,将最后一张符纸画好。他将所有符纸全部收起,推开书房门,一步未卖出便立刻收回——
门外本来是平整的木地板,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喷吐着烈火的地狱景象。
这是……业火?
所谓业火,灼烧的不是肉体而是魂魄,魂魄背负的孽债越多,业火造成的伤害越大。但业火对功德加身的人或者妖,是无害的。
确定底下燃烧的是业火,叶谨白迈出书房,带上了身后的门,脚下的烈火蓦然窜上,将住处焚的只剩断壁残垣。
叶谨白走了两步,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两辆汽车在四岔路口处撞在一起,火光冲天,路人的惊叫声充斥耳边。叶谨白下意识后退一步,那辆被撞得完全变形的出租车中,一个年约六岁的孩子被退了出来,摔在地上。
叶谨白手里的符纸几乎被揉烂,他原地冷静了片刻,绕开车祸现场,又走了几步,听到一阵清脆的孩童笑声。他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雪衣雪发的幼童跑过他身边,越跑身影越淡,最后消散成虚无。
第一幕是他父母车祸,第二幕是雪深死去。
叶谨白展开手里的符纸,薄唇紧紧抿起,向来温和的眼睛里带了怒火——这个裴钰声难道以为在他面前重现那些伤疤,他就会畏惧得直接退缩了?
不过,裴钰声确实激起了他的怒火。这些事情,他封存在记忆里不愿再看,连先生都会小心避开这两个话题。裴钰声倒是厉害,直接撕开了伤疤还试图往上撒盐。
谁给他的能耐?
他甩出四张符纸,分散于东西南北四方,四象灵力涌动化作倾盆暴雨将业火和幻境一并毁去,雨势渐小,淅沥雨中一窈窕女子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女子掩唇笑道:“哟,小哥哥很厉害嘛,吓到人家了,真讨厌。”
见叶谨白不答话,女子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子双臂高抬,四只黑色的影子从她背后蹿出,四肢狂奔,高高跃起后撕碎了镇于四方的符纸。
她脚下洇开湿漉漉的痕迹,以她为中心,一层层扩大着范围,所过处实物皆沉入其中,渐渐的,湿意翻滚成涛涛浪潮。女子旋身没入波浪中,与波澜融为一体,吞噬着触及到的一切。
修为达到一定层次,每一次斗法都是大范围的毁灭性攻击。
叶谨白结印,一座小小的恰巧能容一人的精致岛屿浴水而出,他就站在上面,任凭波涛如何拍打,岛屿稳稳立在滚滚水流中,丝毫不动。
不仅如此,水下不断有轰隆声传出,一座座岛屿冲破汹涌的波浪,在激流的水中形成安稳的陆地。
四面八方传来女人的声音:“有两下子,你不惜耗费这么多灵力,不就是急着去见裴夙嘛,你要不要看看他现在在做什么?”
汹涌着翻滚着波涛的水面忽然平静下来,叶谨白一低头,脸色微微变了变——水面仿佛成了一面平整的巨大镜子,镜中,裴夙身边站着位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