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抬眸。
“你们觉得呢?”
再蠢,此时都听出青年的意思。
原先,不少老古董们对理事会多是冷嘲热讽,他们极为厌世,根本不愿融入社会,怎么能忍受那帮无关人等给他们戴上枷锁?
现在,仍有大家长觉得愤恨,甚至是难以启齿的委屈。凭什么由一些完全不相干的人类,大脑一发热自作主张,来决定他们该怎么做?凭什么让外人指定的规矩,约束他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未免荒谬!
这手也伸得太长了,管太多了吧?
“华夏有言,士可杀,不可辱。”
陆寒霜冷冷淡淡的声音,被年轻巫师传达给长辈们,他们心中屈辱刚退,以为青年打算让步,却听他话锋一转。
翻译的小伙愣了几瞬,才在长辈的催促下,犹犹豫豫出声。
青年说,“你们愿因羞愤而死,我不干涉。华夏人多势众,待你们这些稍微有能力的长辈死绝,底下一群乌合之众,自然好拿捏许多。”
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又道,“彼时,特殊法律制定再严苛,再欺辱巫师们,大概也没人为他们伸张。于我们这些圈子,拳头硬才有道理可讲,不然,你们也不会被珍妮党压得抬不起头。”
巫师小伙翻译的内容让大家长们沉默良久。
春寒料峭,碧草结露,折射着清晨薄光。
青年转头,望向前方,背影立于清辉中。
又道,“在我留下这位的命前,你们慢慢考虑,是选末路,还是破而后立。”
青年注视之处。
大巫师的魔力被不停消耗。
青年闭目,结界内神识如丝遍布,每一根每一根草,都能化成他的替身。神识像丝线一样操控草人。若大巫师停下,会承受攻击;若大巫师攻击,会快速消耗魔力。
若不是陆寒霜神识之强,飞升以下都只能仰望,以大巫师兴许不会受到蒙蔽。可惜,大巫师魔力储量等同华夏金丹期圆满,玩术法的花样,却连筑基期都拍马不及,更难堪破华夏修士的手段。
结果无非是死,或力竭而死。
大家长们目光交流许久,越发觉得青年深不可测。有点异动,不等青年回头,已被身旁老友压住。
不远处的珍妮党们被修士们尽数制服,结界中的大巫师自顾不暇,手杖尖端已经开裂,脊背微驼,显然是强弩之末。
形势比人强。
一个大家长上前,马脸半垂,微微低头,“还请手下留情。”
原本很希望珍妮党瓦解,巫师圈迎来改变的年轻巫师,望见自家长辈忍着尴尬示弱,萌生心酸,一瞬间竟有些微茫然与无措。当改变真得来了,未来他们真将暴于世,这个圈子会变成什么样?
两日后。
三支护卫队终于结束地毯式清理工作,走出雨林,接触外界。等他们回到西欧,于征兵公告下的兵力排名,还没掀起水花,就被浪头淹没。
整个世界,都因西方巫师的暴露,沸腾了!
没给雄主国一点反应时间,巫师们迅速暴露,转眼就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传遍全球。
前有修士,网友们对巫师的接受度良好,全球各大城市网点,已经赶去许多西方巫师与华夏修士,进行登记。每日都有记者与居民蹲守网点,观望现身的特殊人士。
同时暴露的,还有巫师的恶行与他们曾遭遇的磨难,引起广泛争议。有人恨他们阴险恶毒,有人怜惜他们在猎巫狂潮中受到的迫害。不论是情有可原,还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社会的热议都导向同一个内容:
立法迫在眉睫。
不论是为保护,还是为规范。
尖刀特种兵们转移完军籍,走出办事大楼。
周围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猴子指着角落一行穿黑炮的人,“他们是谁?穿的怪模怪样?”
一旁理事会干部解释道,“是西方巫师刚成立的‘新和党’代表。马上要对是否立宪进行投票,陆会长为示公平,分别给巫师与修士各准备一个临时席位,参与进来。”
猴子“哦”了一声,指着另一边拉长老脸气呼呼离开的人,“这个外国人有点眼熟,是不是常上财经杂志的那个谁谁谁?他来理事会干嘛?”
“……嗯。”干部犹豫了下,左右望望,才凑到猴子耳边说起八卦,“陆会长不是新收了一只宠物蜥蜴,留在理事会看门。这只宠物先前闯了个小祸,会长帮它赔了点钱,但理事会资金不够,就找别人劫了点。”
剩下,萧特助捏着大巫师托弗勒夫与某财团的合作证据,编造出前所未有的《洗罪录》,让财团掏钱赎人,洗掉连法律都不再制裁的罪行这种内幕,就不需要往外公开了,免得破坏理事会形象。
“一只宠物能值多少钱,值得黑个脸,果然越有钱越小气。”猴子啧啧直叹。当然,当他从网上明白前因后果,读着新闻里新跨海大桥几十亿的报价时,满脸懵逼。
第74章 新兵与兽
宋展飞师兄弟三人与尖刀部队分道扬镳,来到理事会会长的办公室, 推门进去。
映入眼帘的, 是大师兄伏案工作的辛勤身影, 萧衍闻声,头也不抬道, “坐。”
宋展飞也不管萧衍在忙,凑过去趴在桌边, 絮絮叨叨说起去雨林救援的情况,萧衍一心二用,听完抬眸, 瞄见李时轩东张西望。
“师父与常主席喝茶去了。”萧衍搁下文件, 转向李时轩,“你有什么事找他?”
“啊, 是这样的……”李时轩研究了魔花与荆棘两种入侵植物, 可制作毒气弹与让人行动迟缓的烟雾弹,用于保卫军中。
“……保卫军的事师父另有打算, 别用这个去烦他。”萧衍若有所思, “终归我们还是华夏人, 涉及军备,还是把情况给常主席说一说。”
安排师弟们下去休息, 萧衍处理好事务, 拿着需要签字的文件去找陆寒霜。
国宾馆中式包厢。
时值春暖花开, 室内景也换为满目春意。
伴着铮铮琴音,穿过小桥。
“……这是你下一步打算?”不高不低的清寒男声, 盖过脚下涌动的水声,淹没琴声肃杀中过于刺耳的寒刀冷刃,无比清晰传入耳中。
萧衍抬眸。
杨柳依依的假树下,仿古石桌边,一个雪发垂地的白衣人,捏着茶杯,轻撩眼皮朝向对面。青年私服总喜宽松长袍,轻薄丝面在他臂弯堆积褶皱,扑面而来的古韵让人整个心都沉淀下来。
他放轻脚步,走近。
涓涓水声,萧萧琴音,青年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的声音,都从耳边远去,唯有陆寒霜的声音,一字不漏传来。
总是这样。
“来了?”
常安最先注意到萧衍。“坐吧。”
这一声,让萧衍虚悬的心瞬间坠落脚底,从状态中抽离,放下文件在旁坐下,不露一丝异样。
陆寒霜没关注他,冲常安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常安没有回避萧衍,直接道,“您知道,雄主国大选早从正月开始,我方并不希望霍华德连任。他的敌对党派中有一个人你也认识,凯瑟琳女士,作为一个女性政客,她本身很受关注,上次跨海大桥救援指挥的英勇表现,更赢得不少褒奖与支持,不出意外,她会从党内候选人提名中脱颖而出。”
陆寒霜放下茶杯,“听说,我与霍华德游览首都时,你与凯瑟琳进行了烛光晚餐,想必已经达成共识。”
“是的,我们需要扶持一个对我国表达善意的领导人。霍华德拥有强烈的企图心,再给他五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与其等情况变得棘手,不如先让猛虎变成病虎。养个小虎崽在侧,短期内不用担心反噬,可以抓紧时间为应对灾变积蓄力量。”
陆寒霜点头,“我知道了。”
常安也是个大忙人,与陆寒霜达成意见,瞧了瞧萧衍带来的文件,便起身告辞。
萧衍等他走远,才道,“他想让你把雄主国进行人体研究的影像证据拷贝出来?”
陆寒霜点头。
萧衍皱眉,“你不应该搀和进这些政客的博弈中。”
陆寒霜接过文件,没有说话。
萧衍掏出储物戒里的笔墨砚。陆寒霜翻开文件,一目十行阅览时,萧衍静候一旁,摆砚研墨。
陆寒霜抬手,萧衍递去一根最细的圭笔。陆寒霜绕过笔,摸向萧衍左胸。
萧衍心头一跳,下意识向后闪了一下,陆寒霜顿住,瞧了眼他不自在的神色,道,“慌什么?”
萧衍没再乱动,微微握拳。
指尖触到胸口,微凉温度隔着衣料烫得萧衍手背青筋跳动,他移开视线,僵着身子。修长的手取下他别在衬衣兜的钢笔,只蜻蜓点水的瞬息,便扰乱他的心绪,萧衍眸中闪过无奈,藏着一种深深的自厌。
他掩下这种无法排遣的情绪,挪回目光。
见陆寒霜打开笔帽,萧衍意外道,“你……”
后面没有出口,一向只见用毛笔书写的陆寒霜,笔走游龙,墨迹行云流水摊开。只是钢笔字迹纤细,较之用毛笔少了抹磅礴大气,多了分精致。待全部签完,陆寒霜搁下笔,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