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像是一枚巨大的冰块,从司马晴的耳朵径直挤进了他空荡荡一片的心里,冰得他打了个哆嗦。但这确实是他曾经注意到过的问题,他不可能催眠自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惠远只是毫不留情的掀开了他自欺欺人的面纱而已。
司马晴感觉眼前面对的一切,都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而弗洛里安只是冷眼看着对方,又看了看一脸茫然无助的司马晴,冷笑着道:“假设你拥有着我的记忆,那又如何呢?能够知道那些事情,并不代表着你也是共同经历者。我的记忆是遗失了,难保你不能从司马晴的脑海里读出来你想知道的内容。”
弗洛里安的话也很有道理,司马晴感觉自己的头脑都要爆掉了,他短暂的人生当中,从未遇到过这样复杂而不科学的选择,他甚至不明白,惠远禅师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假设司马晴能够帮助他,他能够做些什么?
他们三个人现在还被固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就像他们一直被迫接受的那些一样。
而就在这些束缚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司马晴感觉自己眼前一花,被关在了一个玉石匣子里,弗洛里安反应很快的向他冲了过来,但是没有任何作用,这个玉石匣子漂浮了起来,稳定的悬在半空之中,直接挪移到了祭坛的顶端——从这个位置看过去,他能够非常清楚的看见祭坛顶端那两尊塑像。
但是司马晴根本没有心思关注这些,他只是拍击着这个关住他的牢笼,想要从这里冲出去——哪怕直接坠落下去,受到重伤,也比现在这种完全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要好。
弗洛里安……弗洛里安他还在下面啊!
这本来应该是他期待已久的重逢,没有想到居然会演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司马晴愤怒的拍击这这片看起来比窗户玻璃厚不了多少的玉石面板,像是完全不知道痛一样,但当他的手掌被拍红,想要抓裂这片石板的手指甲也翻过来,在指尖撕裂开一片血红之后,这片坚硬的玉石,居然变得柔软了起来,轻柔的消去他拍击的力量,也不会让他感觉到疼痛,至于手指上的伤口,玉石片向他投下一点淡淡的白色光芒,居然就像没有受伤过一样,变回了健康的样子。
司马晴并没有在意这种像是细胞修复技术一样神奇的治疗术,也不甚在意这个像是有自身意识一样,不愿意伤害他的玉石牢笼,是不是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含义,他只是敏锐的注意到,在治疗他过后,玉石板变薄了一点。
柔软的玉石板不会再让他手上,司马晴便干脆动用上了自己的牙齿——他像是完全不知道痛一样,只是一心想着弗洛里安,不管是失忆的那个,还是自称的那一个,他总是莫名担心,如果自己不能及时回到地面之下,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悲剧。
可惜的是,当他在手臂上咬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玉石牢笼确实再一次的治愈了他,也再一次的变薄了些许,但它却忽然变小了一圈,多余出来的玉石材料,化作两个手镯的模样,紧紧扣住司马晴的手腕,把它们固定到了玉石壁两侧。
司马晴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对抗这种束缚,但是他毫无办法。也不知道是急中生智还是怎么,想起了自己超乎常人的柔韧性的司马晴,就着现在这个扭曲的模样,用力抬起了自己的右腿。
而这一次,玉石牢笼在他伤害到自己之前,就做出了反应,在司马晴抬腿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就变化出了另外两个镯子,把他的两条腿也固定住了。
保持着快要劈叉到底的姿势,司马晴能动的只有自己的头——他现在真是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了。
保持着相对扭曲的姿态,司马晴被迫一个人冷静了下来。度日如年的等待着这个奇怪牢笼的下一步变化。
第一百四十三章:抉择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司马晴终于感觉到了变化,玉石牢笼带着他,缓缓的落到了地面之上,然后才瞬间崩解开来,司马晴就维持着被束缚的姿势,完成了他之前劈到一半的叉,重点部位“啪”的一下,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但司马晴就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跟撕裂感似的,倒吸了口冷气之后,就硬撑着爬了起来,甩着自己已经变麻的两条腿,飞快的寻找起弗洛里安来。
他绕着整个祭坛跑了一圈,除非对方也同时以相同的速度绕着祭坛跑了一圈,否则他不可能看不见对方的所在,但那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
司马晴仔细聆听,除了能听见他自己略微急促的喘息声,以及祭坛上的缥缈乐音之外,其它什么也听不见。司马晴叹了口气,便打定主意要往祭坛之上跑。
那条台阶并没有拦住他,而是放任他一直向上。到得祭坛顶端,司马晴才发现,那两尊雕塑比自己之前看到的要大很多,很多很多!
他之前从半空之中向下看的时候,觉得这两尊雕像大约最高处有四米来高,六米多长,跟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广场之中的雕像比起来,也没显得有多大。
但是现在真正的站在塑像的面前,哪怕是心急如焚的司马晴,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这两座塑像太高大了,他站在祭坛的边缘,感觉自己还没有那两条龙塑像的一根脚趾那么大。
他之前明明感觉也没有飞多久,那个玉石牢笼到底是飞得有多快,才能让他上升到把这么大的玉石雕像看得很小的高度?
司马晴对这一点总有种淡淡的介意,但现在并不是关心这种事情的时候,他更需要找到弗洛里安。
司马晴在祭坛之上的祭拜广场中跑了很久,才终于听见了武器敲击的声音,他下意识的顿了顿,然后加快速度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那两个人现在都不要出什么问题才好!
至少……至少等他弄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弗洛里安,司马晴不无苦涩的想,弗洛里安当时是为了救他才一起到达这个地方的,不管怎么说,他也一定要让他平安离开才好。
但这一次再见面的时候,司马晴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两个弗洛里安,他们穿着一样的衣裳,拿着一样的武器,彼此毫不容情的互相攻击着,这是他们两个的生死之战。
司马晴……司马晴根本看不出来谁才是真正的弗洛里安了!
他不太理解,那个玉石牢笼把他束缚起来,叫他错过了这两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全部过程,又让他看到眼前这一幕,到底是为什么?
他加快速度跑了过去,这真的已经是他毕生最快的速度了,但相对于他们之间的距离来说,还是太过缓慢,司马晴也不管会不会惊动其他的什么存在了,大声喊道:“你们住手!”
但不知道他的声音太小还是怎么,这两个弗洛里安中的一个,还是迅速无比的打败了另一个,将他斩于自己的剑下!鲜红的血液从对方的腹腔之中喷涌而出,软软的倒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司马晴,感觉眼前一片晕眩,弗洛里安……那是弗洛里安啊!
而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之前的那一幕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两个弗洛里安分别被束缚在他之前待过的那个玉石牢笼之中,看起来很是平静的沉睡着。
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死亡,他们只是沉睡着。那个曾经出现在司马晴眼前的巨大伤口,也消失不见,就像是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一样。
一块巨大的玉石面板出现在了司马晴的面前。上面用本地的文字,写出来几行字:他们的考验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你的选择。这两个人你可以选择一个带走,另一个则必须永远留在这里,成为洞府的护卫灵。你可以使用任何方法做出自己的判断,但是把他们两个叫醒回答你一个问题的机会,只有一次。
司马晴感觉仿佛有一道落雷劈在了自己头上,这是他最苦手的问题了,一个问题,他仅仅只有一个问题的机会,却要让他做出堪称毕生最为艰难的选择,如果可以,司马晴真恨不得现在被锁在玉石牢笼之中的人是自己,用一切来换取逃避这个选择的机会。
这个选择似乎已经不是让司马晴面对的考验了,这是在要他的命。
刚刚独处的时候,司马晴也不是什么都没想过的,结合了他这么多年的经验,他猜测这两个人应该都是弗洛里安,可能一个带着弗洛里安的记忆,另一个在失去记忆的时候萌生了自己的意识——这不应该是个错误。
他当然很爱弗洛里安,但是就像失忆的弗洛里安始终无法确认的一样,在这种生死关头,司马晴也没办法像清楚,他爱的到底是弗洛里安的哪一面。
按道理来说,有着弗洛里安记忆的人才是他,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考虑,正式跟司马晴定下恋爱关系的人,是一个有着弗洛里安的性格、长相、相同的知识基础的人,这样一个人难道不算是弗洛里安吗?
感情与一直以来受到照顾的感激,还有各种复杂的感情以及哲学思考,几乎像一团乱麻一样,无法拆解的纠缠在了一起,司马晴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痛恨自己没有一个像拜尔他们一样聪明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