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底端带着半圆形的钩子的细长铁块,被九娘抠出来后,就能看出,这是个很是锋利的圆锥。
从拔出来的圆锥口向下看,是个比芝麻粒还小的空洞,圆锥的尖正通过这个小孔,戳中了底下睡着的九娘他们。
再回过头去看九娘的神色,她脸上已经气得发黑了,握着那圆锥的手都在轻轻颤抖,司马晴注意到了那个圆锥上似乎还写着字,仔细辨认了下,似乎是这里的纪年方式。
九娘看着那行字迹,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这是我郎君的生辰。”
在房顶上放厌胜物,已经很恶毒了,还刻意写上房主的生辰八字,那真是恨之入骨了。
司马晴看了看那个煞气外露的圆锥,总觉得这个问题不止于此,扯了扯弗洛里安的衣袖,叫他先把神情激动的九娘放下去,自己再跟弗洛里安一起,从房屋的另外三个角落,又找出来几个一模一样的圆锥。
九娘哭得几乎要厥过去,除了后出生的二十三郎,已经故去的十五郎的奶奶、九娘,甚至还有小小年纪的十五郎,他们的生辰八字都赫然在列。
九娘的脸上满满都是恨意,又有些若有所思,司马晴看了看她拿着的,属于自己的生辰八字,又看了看她头顶的气运,总觉得有些许违和感。
那个围观的青年,本来不是很信这些东西的,不过他眼睁睁的看着司马晴他们把东西从横梁上取下来,整个屋子明显都觉得亮堂、舒适了几分,难免也有些相信。
更重要的是,九娘这一家子近几年来的困局,他也是一直看在眼中的,心里更对这种厌胜术又是警惕又是厌恶。
他挥舞着拳头,恨声道:“我这就去把之前营造房屋的人的下落,都找出来,一定叫他们好看。”
九娘只是默默看着那四枚圆锥落泪,对于他的话语没有什么表示。
这种报复之情是必然的,司马晴当然不会阻止,他只是避开抱头痛哭的母子三人,往周边看去的时候,突然目光一凝,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母子三人坐着的那张床。
弗洛里安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淡淡的冲他点头,用通用语道:“这张床原本不是放在这个方位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报复
村长家的十一郎在带路过来后,出于孩童好奇的天性,也一直没有离开,只是存在感极小的躲在一旁,默默看着。那个借梯子的小厮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一直没能回来。
在这件事上,十一郎不如九娘关心则乱,也不像那个青年一般,不甚在意周围的细节,虽然为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感到害怕,但他还是勇敢的提出了新的疑问:“九婶婶,我记得你家的这个床,原本不是摆在这个方位的。”
十一郎不仅仅是跟十五郎比起来不太显眼,跟村长家或是活泼、或是泼辣、或是机灵的其他几个孩子相比,也不太显眼,在村子里也没见他做过什么大事,村长家唯一能够供养去上学的孩子也不是他,但他的表现,从现在看来,比他其他几个兄弟姊妹要优秀多了。
有了这个孩子的开口,倒是省却了司马晴苦恼该如何确认这一点了,他严肃的点了点头:“这种简单的四方阵法,虽然把厌胜物安置到了房梁里,又用特殊的法子沾染上了煞气,但要克死两个人,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而且司马晴也觉得很奇怪,十五郎的气运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来,跟其他人头顶的气运相比,他的至少是旁人的十倍大,如果不是他眼神好,可能还看不清隔得远些的人头顶上的气运。
就是九娘的气运,在那厌胜物的压制磋磨下,也比那个身强力壮的青年要强大。但是小小的二十三郎,看起来气运却是很普通。可见这两人的身份上,是有些特别的。
排除这两个特例,如果不是这里的人天生就气运小,那就是这个星球天然的压制所有人的气运了。
那么他现在看不见弗洛里安头顶上的气运,也是因为他被这个星球本身的气运压制住了吗?司马晴的心脏又怦怦怦飞快的跳动了起来。
九娘回过头去,看了看她怀里的两个孩子,终于在怔忪了片刻道:“没错,在娘亲过世之后,为了方便照看生病的郎君,我把床铺移到了这边。可是……可是……”她的眼泪又如同珠链般成串落了下来。
两个本来稍微稳定了些许的孩童,受到她的影响,跟着一起又哭了起来,十五郎再是聪明,遇到这种问题也有些懵,他低声问九娘:“阿娘,那个安放这些东西的人我认识吗?”九娘只是紧紧的搂住他们,却避而不答。
都到了这一步了,九娘为什么不肯寻根究底呢?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司马晴也不知道怎么插手。
这种利用风水玄学攻击人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把握这个尺度。
这张床曾经挪动过,上头的那枚指向户主的圆锥,原本不该摆放在这里的,那么肯定是有人在这之后偷偷的换过,根据现实的改变,调整了阵法。
只是这人的水平也不太高,只一心想要置人于死地,却不知道改换了阵法的方位,效用就要大打折扣了,这倒是让二十三郎好不容易长到了现在这般大。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外来的工匠,这种事情应该很好查才对,九娘为什么不肯说下去呢?
尴尬的看了一会儿这几个人,司马晴补充道:“这个厌胜物似乎也不是那么纯粹。”
外来的那个青年激动的道:“这里头还有什么问题吗?还请先生为九娘他们解开疑惑。”说着他就从袖口往里掏了掏,似乎想给点什么给司马晴,应该是钱,只是翻了半晌,却是什么都拿不出来,只好尴尬的笑笑。
自己身上都不带钱的有钱人……可惜现在不能够用手机给他转账付款了,司马晴在心里啧了一声,迟疑着对九娘他们解释:“这几枚圆锥,并不是普通的厌胜物。”
具体怎么制作,为了避免有人效仿,司马晴就隐去了一截,他也不能说得太清楚,原理大概是相似的,具体操作方式,可能是这片地域的人自创的,他只是能够大约分辨得出,这些圆锥沾染了什么气息。
“那个制造厌胜物的人,真是狠毒,他找来了代表四方神的四种动物,用这圆锥扎进它们的心口,却又吊住它们的性命,把这些动物折磨得差不多了之后,再用这圆锥把他们杀死。”司马晴沉吟良久,才模模糊糊的道:“常规的法子是这样没错,这个却有些特殊。我之前一直觉得这上面有古怪,却没找出要点,现在却有了个想法。”
司马晴一指那圆锥后的弧形挂钩:“这估计是牵系链子的位置了,这是个以红绳或者其他的东西,串联起来的子母锥,那人杀死的祭物,估计也都是母子关系,这两枚圆锥深深埋在彼此身躯之中,互相只要一动就痛之入骨,却又因为那这个人的束缚,到死都挣脱不开,受尽苦痛,才会有这样大的怨气。”
不只是那个青年,十一郎倒吸一口气,九娘也紧紧的揽住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但或许是受到的冲击太多,她连眼泪都不再落下,只是冷静的道:“这里只有母锥,子锥……”
司马晴点了点头:“估计还在那个人手中。”他进一步解释起来:“葫芦纹虽然也有消灾纳福的作用,但是把它们安置在这圆锥的上面,确实是为了吸纳被它戳破之后,流散出来的,属于你们的气运,通过这葫芦的积蓄,定时被那人通过子锥给吸引走,化为己用。”
甚至于不仅仅是这些人身上的气运,还有他们曾经见过的那座祖坟积蓄的生气,能在这样的恶毒大局下活到现在,这一家子的福运本来应该很是深厚的,现在却诸事不顺……实在是叫人惋惜。
不仅要这一家子的命,还要夺取他们的气运,那人算盘敲得极响,但冥冥之中,似乎也有天意,终究让他们的阴谋无法成功。
九娘估计是恨得很了,脸上冷冰冰一片,看着几乎有点可怕,像是三更半夜从冰冷水井里爬出来复仇的女鬼:“多谢先生指教了。这份救命之恩,来日必将回报。”
司马晴下意识的摆手:“不用不用……”他只是想知道一下,那个在幕后下黑手的人是谁啊!问题是,不管是为他带路的村长家的孩子,还是面前那个神情莫测的青年,都没有人肯告诉他一个答案。
不知道九娘把村长家的十一郎叫过去说了些什么,等到他们再回村长家的时候,那孩子却没有把实话说出来,只说了前半部分,他们怀疑是得罪了之前造房子的工匠,被工匠埋了妨克的东西在房梁上,被先生发现了。
在这些乡野村民心目中,懂得这样多,长得有这样不同凡俗的司马晴,分明就是学识深厚的先生了。
知道司马晴还有这方面的本事,村长看起来越发恭谨了一些,要知道这些有本事的风水先生,可能锦上添花的本事差了一点,但是给人添堵的能力却不少。
只是像九娘家这样倒霉的人家,就不是那样多了。
有村长挽留,司马晴他们还是没有在他家住下,实在是这间除了九娘家以外最齐整的屋子里,住下了太多人,不算村长的兄弟,他自己就生下了六个孩子,长子甚至已经结婚生子,孩子都快一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