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池直觉很准,所以他仍然害怕,总觉得自己赢来的不够牢靠,但同时又抱着一种强烈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一有机会就逮住艾尔维特不放。这两种心态系出同源,只是一个表现在外,一个在内部默默起作用,就导致宴池看到叶赛尔一如既往的笑眯眯没好事的脸,才觉得这也算个现实生活的锚准。
计划很简单,就是看看他还能不能二次进化,一般来讲耐受力增加之后,也会因为对实验过程的熟悉而对痛苦不敏感的情况,因此这时候就要加大剂量,不过宴池却比较担心这是浪费秘金,一边自己往水池子里跳,一边嘀咕:“我看你真的是财大气粗,一般人用秘金哪儿敢像你这样挥霍……”
叶赛尔一向不和自己手下待宰的羔羊生气,笑眯眯的:“我能是一般人吗?你老老实实待满八个小时。”
她眼神一错,凝神看着宴池肩膀底下一块红印子:“你这是怎么回事?”
宴池起先没有注意到,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才想起来他好像是被艾尔维特咬过一口,只是时间有些长了,记不清楚,这块红印子也只是淡淡的红,被他忽视了。
浴室暖色柔光害死人呀!
叶赛尔起先也没有多想什么,还挺疑惑按照道理来说宴池现在哪里会受伤,现在看着他尴尬之中又带着甜蜜的表情,大脑卡了一下,高高挑起眉:“你……”
她毕竟聪明,很轻易就猜到了原因,虽然仍然不是很相信:“你……不是吧?”
宴池很想矜持镇定的对待这件事,但显然做不到,很快破功,脸上烧红恨不得一头扎进水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不要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我好不好!”
虽然按理来说他和叶赛尔之间的年龄差不大,但叶赛尔一来是少年天才,二来是成熟可靠形象树立太久,宴池不自觉就把她当做成熟的好朋友看待,因此撒起娇来也得心应手。说来他其实从前没有什么撒娇的想法,但是自从学会每次在艾尔维特面前提起莫里斯就说“他打我,他居然拿刀子捅我”会得到安慰的抱抱和抚摸之后,他就察觉到了撒娇的好处,现在对叶赛尔也照办,不能说是故意。
无他,唯手熟尔。
叶赛尔一向把自己当宴池的大姐姐看待,因此看他撒娇虽然好笑,但还是在池子边坐下来揉揉他的头发,毫无诚意的安抚:“我又不是笑话你,你怎么和艾尔维特在一起的,跟我说说呗。”
宴池换了个姿势坐着,小声嘀咕:“有什么好说。”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叶赛尔单恋明光宫,其痛苦可能比他单恋艾尔维特更严重,因为明光宫看起来实在太有希望,可叶赛尔却永远都摸不到。他有心安慰几句,但又觉得对于叶赛尔这么聪明的人来说没有必要,她早就想通,只是没有办法控制感情而已,再说,她从少女时代就习惯了这种求而不得,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安慰。
于是只能从头简略的把整件事情说了一遍——按照他的理解说的,省略了不少羞耻内容。
叶赛尔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恭喜你得偿所愿。虽然艾尔维特这个人看起来未必明白你的感受和逻辑,但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何必强求形态一致呢?”
她倒是没有什么伤感己身的表现,反而宴池坐不住了,挪了挪,安慰:“你……要不然也……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同意……”
叶赛尔笑笑,揉了揉他的头发,神情坦荡无伪,甚至高高扬起头,仍然保持着相当程度的骄傲:“我也是求仁得仁。有些人不是能被你感动,被你追求,被你赢来的,但我要的本来也不是这些,天长日久,我不会改,没有爱情也无所谓,我只做我愿意做的事。”
她知道宴池眼巴巴的看着她是担心她,也是怕她难过,隐约觉得温暖,又笑了笑。她一向是笑眯眯的,但现在却不同,温暖而柔软,放下自卫开启真心才会有这种柔和的表情,于是反过来安慰宴池:“我和你不一样,这些年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我已经很明白她了,我不强求,也不逼迫,我只要爱她就心满意足,她爱不爱我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难道她不爱我,我就能收回我的感情吗?既然覆水难收,也就根本不要想了。我没有爱情也是实验室最年轻的导师,科学院最重要的专家,也是我自己。我能做的虽然不多,但我可以做得很好。”
宴池隐约明白,叶赛尔这种很少谈及自身的人,能够对他说这么多关于个人感情的事情,一定是有深意的。她不仅是为了让宴池不要为自己伤心,觉得她没有爱情就很可怜,也是给宴池打预防针,让他将来如有万一,想想除了感情他还有什么,不要一味恋爱脑。
虽然在热恋期给出这种建议总有种不盼着别人好的感觉,不过宴池自己也不觉得从今往后就是国王和王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一直到永远,所以反而挺能接受。他心里不可避免的感到伤感,脸上却不露什么神色:“嗯,知道啦,你一直是很厉害的。”
实验室门口的提示铃响了起来。这是有人在提醒叶赛尔该离开了。
叶赛尔又摸摸宴池的头,走了。
实验报告题目:对进化异能战士的再次进化刺激。
实验人:叶赛尔。
实验体:宴池。
实验手段:第一步,秘金浸泡入体,第二步,静脉注射。第三步,食用。
实验结果:失败。
实验体自述:没有感觉。
实验描述:实验体对秘金入体表现不敏感,有不适症状出现但并未达到指征,加大用量仍无明显反应,过程中相关数据产生波动,在情绪起伏正常范围之内。经检查发现,体内细胞状态稳定,进入循环系统的秘金并未被吸收。实验失败。
宴池在实验室耗费几十个小时,就算是白费了。
叶赛尔显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失败,但还是拨冗安抚他:“没事,以后再看,你也别放在心上。”
战士追求的是越来越强,因此这次失败了对宴池来说多少也算个打击,不过兴许是因为叶赛尔这个后援向来不会让人失望,再加上宴池其实已经归心似箭,所以表现的也没有多失望:“知道了,你也别太废寝忘食,保护身体重要。”
要不是他知道叶赛尔的作息混乱,生活毫无规律,也就不会多嘱咐这一句,但叶赛尔向来固执,又对生活质量没有什么要求,要不是天生丽质,现在就是个实验室怪人女版而已,仗着好看一点也不在乎的造,宴池被她糊弄两声赶出去,扭头就去分析数据了。
宴池往外一走,就看到外面在等他的艾尔维特和明光宫。
当着明光宫的面儿,宴池十分矜持,因为要脸而不能直接往艾尔维特身上扑,于是耐着性子走过去,打招呼:“你们俩怎么都来了?”
这两个都是大忙人,再说他现在再出问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还有死神在,因此来的时候都没有跟他一起来,现在却来一起接他,宴池免不了觉得好奇。
艾尔维特倒不知道不好意思,宴池只是站在他身边,都忍住没多看他,无非是眼睛格外皮卡皮卡,他却直接伸出手拉住了宴池的手。
这等事在阿尔忒弥斯的办公室里也发生过一次,那时候宴池和阿尔忒弥斯一样震惊到世界观崩塌,现在他就和明光宫保持一致,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都很镇定。
明光宫本想上手摸摸他的头,但是看宴池一脸我是个谈恋爱了的大人了的样子,也就算了,微笑:“顺路。”
顺路个鬼啊,军部和科学院彼此之间虽然联系紧密,但是地理位置都是各自为政划了一大片地盘,要怎么走才能顺路到这里来?还挺精准的哦。
不过宴池也只敢腹诽,扭头就问艾尔维特:“那你呢?”
他倒不是威胁艾尔维特“你敢说也顺路我就”,而是想看看他能说什么借口。
然而艾尔维特作为直球之王,相当理直气壮:“我来接你。”
这话说的很简单,但是出乎宴池预料,他呆愣愣的和艾尔维特对视,片刻之后面红耳赤,磕磕绊绊:“哦,那、那就回家吧。”
明光宫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俩互动,保持着微笑,见宴池扯着艾尔维特要走,还对着他俩挥了挥手。
宴池走出好远才松了一口气,瞟一眼旁边的艾尔维特,又觉得实在不能怪他,都是他自己脸皮太薄,明光宫明明什么都没说,就是艾尔维特说的那句话他也不觉得多暧昧多亲密,但就是这种若无其事在其他人面前对两人的暧昧关系毫不避讳的态度,就让宴池觉得太撩了。
他的审美追求一定是坏掉了,否则不可能觉得这样的艾尔维特最好看,还很可爱。
宴池心里有数,虽然艾尔维特是全军男神,这也并不代表他就是有亲和力的那一挂,反而可以止小儿夜啼,这样的人和什么威严,俊美,冷酷,大约都能扯上一点关系,但可爱就离题千里了。宴池又是忧心自己滤镜越来越厚,又是想反正他理所当然,很快就说服自己,理直气壮了起来。
艾尔维特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牵着宴池到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