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有洁癖的章俟海眉头未皱一下,给了秦深个傻乎乎的笑容,颇有些头重脚轻、仿佛脚踩棉花似的走到了婴儿床边,把喝奶的大点点给抱了出来放到了旁边的大床上,解开尿布,然后就……画面真的很有冲击感,心跟着一下子就落下了。
“爸爸。”嘬着奶嘴被伺候的大点点冲着爸爸伸出手,小爪子在空中抓了抓。
秦深屈起手指刮刮脸,“知不知道羞,你哦,什么时候学会自己上厕所呢。”
大点点学着爸爸,伸手刮刮脸,“羞羞羞。”
“真是傻的可爱。”秦深笑了笑,弯腰在章俟海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这一声像是在说大点点、又像是在说章俟海,意味深长哦。“我先去大堂了,在外面等你和孩子。”
章俟海呆愣当场,等回过神时秦深已经走掉了,而他的手指,竟然无意识碰到了孩子的屁股(还没有洗呢),被压制的洁癖症有冒头的趋势,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章俟海看向孩子,大点点抱着奶瓶无辜地回望,他真的超级无辜哒,嘬嘬嘬……专注喝奶奶一万年。
眼中浮现出笑意,章俟海莞尔,以前只是在脑海中纷乱出现的记忆已经彻底串成了他过去的一切,自己已经不是记忆的旁观者,而是记忆中有血有肉的人。不过,如上变化对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因为始终追随的天帝、挚爱一生的秦深都在,足够了。知道结果会是如此,他跳多少次堕仙台、受雷击加身之苦也无所谓,一切值得。
更何况,他们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老人说的对,孩子生来就是讨债的,你就是个小讨债鬼。”章俟海捏了捏大点点圆润的鼻尖,“那时候剑气挥在你的身上一定很疼吧。”
“唔?”大点点歪头看爹爹,不明白。
“你继续喝奶吧,喝完了吃早餐。”
当年,神将海挥出去的剑气将陪伴他多年的警醒钟、玉兰花斩落,是昊天帝将他们破碎的魂魄收集起来。警醒钟产生懵懂灵识的时间长,受了一剑不过是魂魄不稳,昊天帝送去幽冥鬼界的轮回池,用轮回池内的清水温养他的魂魄,修复好了便可以投胎;木灵的灵识弱小,经受不了那一道剑气的摧残,昊天帝留下了自己的一滴血,将他送去了送子娘娘那儿,让送子娘娘慢慢温养。
没有想到,这两个小东西,兜兜转转和秦深、和章俟海缘分不断,这一世续上了。
他们,可不就是过来讨债的。
九月份刚开了个头的天气,冷说不上、热的也勉勉强强,可以赤膊的中午过去、早晚就成了裹上大棉袄含羞带怯的小姑娘,真不知道现在的季节应该怎么穿。章俟海给大点点白色的短袖棉T下面配了一条九分的背带裤,能够裹住脚踝的薄袜上套了一双有镂空花纹的小鞋子。
因为早晨天微凉,T恤外面罩了一件冲锋衣,极为难伺候的青色穿在白胖可爱的小娃娃身上没有任何突兀,时尚感是穿不出来的,呆萌的味道十足。点点抱着要给花花喂的奶瓶,没吃早饭之前他要先和小伙伴互动互动。
绕过爹爹修长的腿,点点敦敦敦跑了出去,站在临水平台那儿,奶含量爆表的小嗓门挺响亮,“花花,花花,吃饭饭、喝奶奶。”
无须大点点召唤多长时间,花花便跃出水面,还顺带将衔在嘴巴里的一个大河蚌扔到临水平台上,河蚌比大点点脑袋还要大呢,出了水河蚌便收缩了柔软的肉紧紧闭着蚌壳。
“哇,好大呀。”大点点歪着头,“什么呀,可以吃吃吗?”
花花点点头,还说特别好吃。
大点点大概是明白了,反正是可以吃的,给爸爸就可以啦。嘿哟嘿哟地趴到平台边缘,伸长了胳臂给花花喂奶,“花花好漂亮,好想抱抱。”
嘬奶嘴的花花若有所思,等奶水喝完了,花花没有像以往和点点玩一会儿就离开,而是尾鳍用力地在水下摆动,哗啦啦打出水花,蓄力够了,她猛地往上蹦,准确无误地落进了大点点的怀里面。
满身水花、湿漉漉的大点点在秋日温暖干燥的阳光下怔住,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久久发出一声叹息,“哇~”
花花还挺有分量的,大点点跌坐在地,屁股肉多多,不疼。把花花放在腿上,离了水的鱼并没有焦躁不安,相反一出生就有灵识的花花比父母还要适应这个社会,出水后身上裹了一层水膜进行保护,她好奇地看着水上的世界,不同的视角,充满了新意。
哇哇着感叹连连的大点点伸出小手抚摸着花花的脊背,“好可爱,花花最漂亮了。”
孩子们身后,同样被溅了一身水的章俟海苦笑着摇摇头,果然,孩子是来讨债的。
·2·
大点点想见哥哥了,非常非常想。他掰着手指头,奶声奶气地数着数,“一天、两天、三天、十天、一百天……哇!点点好久没有见到哥哥,想。”
天数的概念有些模糊,大点点委屈总觉得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哥哥了。
点点此时此刻坐在吧台上,眼巴巴地看着忙碌的爸爸。
今天又是渡船靠岸的日子,来了很多很多要去幽冥鬼界的客人。黄泉路修好了,免费的不用,他们还是宁愿花钱来坐危险系数更高的渡船。
“黄泉路改成那样,不符合我的逼格,娘们兮兮的,不去。”
“别这么说,挺好看的。”
“那你怎么没有去?”
说好看的男鬼憨憨地说:“这不是黄泉路修好了吗,我家丫头喜欢着呢,吵着要提前看看,她们娘两换了号提前去幽冥鬼界了,我没有换,过来坐渡船到那边和她们会合。”
“哦。”不满意黄泉路风格的鬼同情地看男鬼,一家三口同时那个啥啥啥了挺惨。
“诶,兄弟别这么看着我,我和我家那口子车祸去的早,我家姑娘八十了,寿终正寝。当年闺女出生的时候,我在树下埋了一坛酒,准备姑娘出嫁的时候喝的,现在那坛酒埋在那儿八十多年了,不知道味道如何。”
“……”好像比刚才更加悲伤了。
站在吧台后的秦深囧,客人们的闲言碎语他听得清清楚楚,个人私事也就算了,竟然吐糟他的审美,不能忍啊。
插嘴,“黄泉路真有那么难看?”
说得正起劲的两个鬼吓了一跳,质疑黄泉路新设计方案娘们的鬼见是老板在问,索性大倒苦水,“黄泉路可是通往幽冥鬼界的耶,鬼界是什么地方,布满阴气、幽魂处处,十八层地狱内受刑的凄厉哀嚎据说传遍整个鬼蜮,气氛多恐怖啊。再看现在的黄泉路,梦幻风格,踏上去不像是去投胎的,反而像秘境冒险,不阴森、不刺激,不符合我国对于黄泉路的固有想象,不行不行,更加与我的穿搭不符合。”
秦深看向该鬼的穿着失语了,用他与天地同寿的大脑想想也想不通,仙风道骨的古风打扮就和过去阴暗逼仄的黄泉路搭了?
“我这叫反差萌。”
秦深:“……”算了,和现代人有代沟。
衣袖被拽了拽,秦深看过去,看到一只肉肉的小手手捏着自己的衣服,小肉手又白又嫩,比他见过的上古青莲产的藕还要好看,因为胖胖的,手背上有五个小窝窝,每次用力握拳小窝窝就消失一次。秦深顺着孩子的小手往上看,看到大点点气鼓鼓的脸,顺带收获一声娇憨地“哼”。
糟糕,光顾着问客人为什么不去黄泉路,忽视了可爱的点点。
“爸爸,又坏了!”大点点嘟囔。
“爸爸好好的。”秦深把儿子抱起来,“你这个小东西,和你爹说的一样,你啊就是个小讨债鬼。爸爸带你偷偷去见哥哥,见到哥哥不允许发出声音知道吗?”
“为什么呀?”大点点疑惑地歪着头。
秦深带着儿子跨出一步,就离开了拥挤的大堂,来到了客栈门外。门内人头攒动,但不会因为少了老板就运作不良,因为老板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啊。他直接把往登记薄上落笔的权限给了六娘,忙的时候完全可以交给她来做,六娘可有八条腿,换言之,可以当八只手来用,效率杠杠的。
“因为哥哥在军训,你发出声音会分散哥哥的注意力。”
“哦。”大点点似懂非懂地挠挠头,不是很明白哈。
秦深伸出手在空中一抓,一顶浅蓝色的遮阳帽便出现在手中。看到帽子,大点点垮下脸,还以为不用戴帽子了,扯着扣在脑袋上的帽檐,“喵喵喵!”
“……哪里学的怪叫!”
大点点掷地有声,“大白。”
窝在阳光下晒太阳的白虎神君被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锅盖住,“喵喵?!”左右看看,浑身发寒有木有。
因为双亲的事儿,丢丢晚报到三天,比同班同学少了三天的军训,稍微幸福一米米。毕竟秋日的阳光挣脱了清晨最初的绵软无力之后就异常的凶悍,直直地晒在人的身上,把一个个缺少锻炼的少男少女晒得汗如雨下、小脸蛋儿个个通红。
镇上学校小初中是在一块儿的,小学上完了就直升初中,班级同学会做适当调整,但大体不变。周围的同学没有大的变化,授课老师变化就更小了,丢丢他们班的班主任还是吴老师,在红叶镇学校当老师是个不小的挑战,特别是语数外的主课老师,掌握的教学知识从小学到初中,不仅仅是如此,教了六年的皮孩子还要继续教三年,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