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细看,黑色中,有一抹白色的身影直直地向下坠落,狰狞扭曲的雷电在他身周交织,但没法伤害他分毫。
大概是秦深的视线太过专注炙热,坠落的那人转过头来……
千万米的距离顷刻间缩小成寸,秦深看到了那人的脸,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熟悉而又陌生,好像是他自己的脸。
骤然而来的坠落感拉扯着秦深的意识,他在虚空中挣扎着,猛地醒了过来,看到个包着纸尿裤的小屁屁,两条白藕似的小胖腿架在秦深的肩膀上,一左一右地夹着他的脑袋。
昂着头向下看,秦深颓败地落下头,难怪在梦里面觉得不舒服、胸口压得慌,因为大点点整个人压在他的胸口,一大袋面粉的重量呢,谁吃得住!!!
秦深抬手在大点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换来孩子不满意地蹬腿。
“你好啊!睡着睡着睡爸爸身上来了,是不是觉得爸爸比垫子舒服。”秦深拖着孩子的肩膀把小家伙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小胖子换了睡觉的地方不舒服地哼哼。不过胳臂拧不过大腿,点点别想再趴到爸爸的身上去睡了。
按着肩膀从床上爬了起来,被大点点压得几乎要散架了,秦深活动筋骨,拿了手机看,快要四点了,一睡一个下午报销。
换了衣服,坐在床上把点点给折腾起来,被吵醒的点点哼哼唧唧地哭,小肉手抓着床单不放,他就不起。
“不起床,爸爸打屁股。”
大点点,“哼哼唧唧。”
“爹爹来啦,我们准备回家了哦,你不起床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边。”
大点点别过脑袋,继续呼呼。他还小呢,听不懂。
秦深趴在床上,弹着点点肉嘟嘟的脸,脸颊如同扣在盘子里面嫩滑的果冻,弹一下,颤巍巍。“哥哥来啦。”
大点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小手松开了床单往上伸,意思是让哥哥抱抱。秦深抄起儿子把他抱离开了床,去了卫生间,接了一点点的凉水弹在孩子的脸上,被这么折腾着,点点已经没有睡意了,小脑袋四处找,“咦?”哥哥呢?
秦深假装没看懂小儿子究竟在找什么,动作迅速地给孩子换了尿布,穿上衣服,又冲了奶粉喂他。
抱着奶瓶“咕叽咕叽”的大点点依然四下找着哥哥,不过填肚子先,哥哥可以边吃边找,所以才没有闹起来。
抱着大点点去了楼上办公室,章俟海正低头看文件,认真的摸样格外让人心动。秦深刚准备驻足看一会儿,就听到章俟海说:“我马上就好,你先带着孩子玩一会儿。”
“不急,你忙着。”
章俟海说马上,那这匹马的速度就不会慢,几分钟的功夫后合上文件夹,章俟海坐直了身子说:“好了,可以回家了。”
动作快到秦深一愣,他刚刚抱着孩子站在窗边看外面的鱼。
“别这么惊讶的,之前我已经把工作都做好了,刚刚额外看了一份策划案而已。”章俟海站了起来走向秦深,见吃着奶的大点点不断地扭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好奇地捏了捏孩子的手,“小宝贝你在找什么呢?”
嘬着奶瓶的大点点热情地和爹爹分享,笑眯眯的摸样就像是自己在做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情。“啊啊!”他找哥哥哟,他的哥哥。
秦深像章俟海使了个眼色,嘴巴动了动——找哥哥呢。
章俟海了然地点点头,对秦深说:“我们回家吧。”
“好嘞。”秦深发现,离开客栈一白天他竟然那么想念那个地方,说要回家,归心似箭。
下楼,章俟海却拉着秦深绕着小楼走向了河岸边,秦深无语了,“儿子想到河里面捞鱼,你就给他提供道具啊。以后他想摘天上的星星,你是不是还要给他预备宇宙飞船。”
章俟海失笑,“不过是坐船而已。”让孩子近距离地看看水,看看水里面的鱼。
秦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这么个爹宠着,怀里面的小胖子成为混世魔王不过是时间问题,以后孩子的教育中,他应该更严厉才是。上船的时候,秦深背了个宝宝凳,让大点点背靠着自己坐在怀里面。别看点点才七个月大,力气可大得很,一不小心没有抱住,从手臂上窜到河里面去怎么办。
立刻跳河去捞,还要考验一下反应能力呢。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孩子绑在身上吧。
章俟海偶尔会坐船上下班,线路要直接一些,无须等待红绿灯、避让车流人流,速度比坐车的要快。小型的游艇看外观毫不起眼,内里却布置精良舒适,与五星级酒店的配置毫不孙色,不过孩子并不想待在狭小的空间里,他想爸爸带着自己站在栏杆边近距离地看水。
“看你儿子哟,简直一多动儿。”
秦深嘴巴里抱怨着,行动上很乐意配合儿子。
和章俟海并肩站在船尾,大点点果然如秦深先前预料的那般,蹦跶想跳到水里面亲自去捞鱼。
章俟海免不得检查了一番背带的情况,确认完好无缺之后才指着水里面的鱼教导孩子说话。
“鱼。”
“啊啊!”大点点目前会的音节就那么几个,心情激动就会啊啊啊大叫。
“不教他鱼。”秦深说:“来,大点点我们一起说,爸爸。”
突然的,大点点比先前更加激动地动了起来,整个小身子都散发着渴望,“啊啊啊~”听他高昂的小嗓门就知道了。
“天啊。”秦深发现儿子为什么这么激动了。
章俟海也发现了,他的情绪比较平淡,除了家人,很少有事物能够让他产生情绪起伏的。“一条很大的鱼,看点点的样子,估计上午的时候就发现过了。”
“难怪大点点想要下水捞鱼的,这么大的鱼,我看到了也忍不住想看看它究竟多少大、多少长了。”秦深赞叹,“它长得太漂亮了。”
不知何时浮到水面,跟随着游艇的巨大的红鲤真的很美,如红色的绸缎,在水中的姿态轻盈飘逸,红宝石一般的鳞片会聚拢阳光,使鳞片越发璀璨。红鲤昂首,瞧了一眼船上激动万分的白嫩小胖子,鱼眼和普通的不一样,是黑濯石般的黑瞳,没有围在眼球周围的白色。充满了人性化的灵动,不是木讷呆板的死鱼眼。
“啊啊。”大点点叫着,小手在虚空中抓啊抓,就是抓不到,好急哦。
在大点点急躁的声音中,大鱼慢慢沉入水下消失不见。
秦深望着水面,“好可惜,看不见了。巨大红鲤是水中鱼王吧,说不定市区附近水域中的红鲤都是它的鱼子鱼孙,这么大的个头活了有几百年不成问题。”
“跟着我们走了这一段,不知道它要干什么。”章俟海拍拍大点点,安慰见不到大鱼后显得很失落的孩子。
秦深异想天开,“说不定是看上咱小儿子天赋异禀,想要给大点点当坐骑?年画上,白胖小子抱大鲤鱼,很搭啊。我们这个可是货真价实的胖娃娃。”
胖娃娃·点点看不到鱼了,没精打采地垂下了手脚,不高兴。
不高兴的大宝贝安分得很,秦深和章俟海对视一眼,非常没有爱地不去继续安慰儿子,就让他们稍微安静一会儿吧。
秦深心虚地咳了一声,想要和章俟海分享自己下午的梦,眉头纠结了半响,“我怎么就记不住梦呢,之前还觉得历历在目的,现在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去描述了。”
“梦都是这样,刚醒来的时候记得最清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忘,最后彻底记不住。”
“可……”秦深拧眉,“总觉得那不是梦,就像是亲身经历一样,梦里面压抑的情绪让我心头难受。”
“我应该记得的。”秦深闭上眼睛慢慢回忆,“层层黑云内电闪雷鸣,好像是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人要去干什么事情,也许去做了,就会死,但是宿命,他不得不去做。另外一人阻止不了他,就想跟着一起去,但跟着去的代价很大很大。”
说完,秦深愣了愣,心头涌上了酸涩的难过,“代价太大了。”
章俟海蓦然收紧了握住秦深的手,“生死相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秦深睁开眼,眼神平静如水,他问:“值得吗?”
“值得。”章俟海如深湖一般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秦深的双眼,内敛着探究、不安和忐忑,看着秦深又像是透过秦深看着另外一个人,不,看的始终是秦深,章俟海的眼中容不下其他人。
秦深眨眨眼,平静的双眸中染上了疑惑,“我怎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脱口而出,是埋在心里面的问题,但恍惚间觉得不是现在的自己应该问的出口的。
“大概是心有所感。”章俟海为秦深找了个解释。
秦深迟疑地点点头,“大概吧。”
水上没有什么阻碍,到达客栈的时间很快,之前就往客栈打过电话,得知丢丢已经放学了。果不其然,船靠露台时,丢丢就在那边等着。
终于看到了哥哥,大点点来劲儿了,够手要哥哥抱,秦深放开他,到了哥哥怀抱里的大点点“咿咿呀呀”地说着话,像是在分享自己白天出去的见闻,说着爹爹公司好大好大 、说水里面的大鱼好美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