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我到了新家之后一直要哥哥,爸爸妈妈起初以为是我在孤儿院里要好的伙伴,后来知道是我的亲生哥哥之后去孤儿院找过,想一起领养你的,让我们兄弟两团聚,但孤儿院没有了。”凌旦用力地擦着眼睛,“我真该死,应该在长大一点儿之后去找你的。”
如果他提前找到哥哥,是不是就不会让哥哥流浪,不会让他做下以后的错事。
宫凉愣住,原来自己流离失所的时候,并不是没有人在惦记着自己。心中最后一点对冷漠世界的怨怼释然了,宫凉笑着拍弟弟的肩膀,“傻孩子,茫茫人海,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你怎么找到我。”
“我才不傻。”凌旦赌气地说:“我可以找‘宝贝回家’的志愿者,可以登报纸、可以在网络上发帖,你徒手攀岩那么厉害,我怎么没有想到去搜搜你的名字。”
凌旦捶着自己的头,怨怪自己怎么那么笨,太笨了,连哥哥也找不到。宫凉握住弟弟的手,“说你傻还不承认,你记得我的名字吗?”
凌旦摇摇头,酸涩的眼睛承不住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他就知道自己有个哥哥,记忆中的哥哥是老照片里泛黄的颜色,就连看到通缉令上的脸,他也只是下意识觉得熟悉,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是哥哥。捂住脸,凌旦蜷缩在凳子上,呜咽出声。
宫凉站起来抱住他,拍着弟弟不甚宽阔的脊背,无言的安慰,安慰弟弟、也在安慰着自己。
相遇即是离别,唉。
秦深走到了门外,被兄弟二人的遭遇弄得心情闷闷的,长叹着看向天空,人生活于世界上,有太多的无能为力了。
“五娘,你去厨房和宝成哥说一声,让他中午给这对兄弟做一顿丰盛的饭菜。”美食也许填补不了遗憾,但总能慰藉失落的心。就像是宫凉期待的那样,送上断头台之前还要吃上一顿断头饭呢,客栈可以满足他的要求。
五娘应了一声,“我这就去说。”
秦深望着天空淡淡地说:“去吧。”
秦深坐到屋檐下,看了一会儿安宁的小菜园,小巧可爱的西红柿表面沾着一些小小的水珠,反射出诱人的光芒,像是在向秦深招手,说“来吃我呀,来吃我呀”。秦深扬声让黄三尾给自己洗上一碗,“再给我洗一根小黄瓜。”
黄瓜架子搭的离院门口比较近,秦深视线扫过去,被顶花带刺、还未彻底长成的小黄瓜吸引住了视线。但很快视线被走进门内的女人吸引住,穿着长款薄羽绒服的女人走进来之后站定在黄瓜架子旁边,她气质温婉柔和,充满了邻家女孩儿的美好气息。
摘黄瓜的黄三尾招待着新客人,“请问你是过来住店还是来吃饭?”
“我来找人。”女人已经看到了她要找的人,甜蜜地笑着说:“我已经找到了。”
秦深摇着头,又是个有故事的有缘人。
女人叫做小娟,是宫凉的女朋友。
与宫凉的见面并没有轰轰烈烈的拥抱与哭诉,简单的相拥,浅浅的笑意,就如同每天在家迎接下班回家的爱人,平平淡淡。
在客栈内,小娟脱去了羽绒服,露出里面薄荷绿的长裙,齐肩长发披散在肩头,显得娴静温柔。小娟的小腹隆起,她怀孕了。
“阿凉,我看到出租屋里放着很多钱,就知道你回来了。”小娟看着客栈说:“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把钱全捐给红十字会之后,我茫然地在路上走着,走着走着就走在了红叶镇的老街上,有个男人对我说,想要找到你,可以来和平路的尽头,那边有家客栈。”
宫凉听到小娟把自己留给她的钱全都捐了,着急地想要开口,被小娟捂住了嘴,小娟说:“我做的,不过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你活着的时候没有把钱留给自己花过,我是你的未亡人,怎么可以去坦然地享受。”
宫凉颓然,说的大义凌然的自己,在最爱的人面前终究是自私的。
小娟抬手摸着宫凉的脸,他们从十几岁相识、二十岁相守,所有美好的、快乐的、悲伤的一起度过,如今又要分开了,“我来送送你。客栈的老板在哪里?”
“我就是。”秦深坐在廊下,没有回头地应了一声。
小娟笑盈盈地问:“我可以借用客栈的厨房吗?给我男人做顿好吃的,他最喜欢吃我做的饭菜,总说吃不够。”
“用吧。”如此简单的请求,秦深是不会反对的,“你看看缺什么食材,我让人出去买。”
“家常便饭,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小娟利落地用发带把长发扎了起来,问清楚厨房在哪里之后就要去做饭,宫凉喊住了她,兴奋地给她介绍着凌旦,小娟看着凌旦说:“终于找到善弟了,真好,不会有任何遗憾。”
宫凉的视线落在了小娟的肚子上,兴奋之前被咽了回去,不是没有遗憾的……
小娟推了一把宫凉,“你和弟弟好好说话,我去做饭,很快就能够吃到的。”
“嫂子我也来帮忙,我会做饭的。”凌旦的脸已经哭成了花脸猫,他抽了几张面纸胡乱地擦着脸,“我拿手的是红烧鱼,让哥哥嫂嫂尝尝我的手艺。”
宫凉左手揽着小娟、右手揽住凌旦,笑着说:“哈哈,我虽然不会做饭,不过洗洗菜、切切肉还是可以的。”
团聚的一家四口用着华夏人最传统的方式庆祝着团圆,秦深看着他们的声音消失在厨房后拿起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是洪烨给他发的信息。
“都是痴儿。”秦深感慨。
六娘疑惑,“老板为什么有这样的感慨?”
秦深把手机放到六娘面前,“你自己看吧。”
六娘一目十行,短短两三百字的信息一秒看完,但文字提供的信息量着实庞大。六娘不可思议地说:“他竟然用十年寿元来换哥哥的减刑?!!!”
大学生们打了阴曹地府热线后的第二天凌晨,凌旦去了山神庙,他跪在山神庙前,虔诚地希望能够减轻哥哥的罪过,他愿意付出十年的寿命。
“谢必安和范无赦现在就在山神庙,等宫凉他们吃完了,就过来接宫凉去服刑。”这是阴差给宫凉的宽限,是他的弟弟求来的。
秦深从黄三尾手中接过盛放西红柿的碗,说了声“谢谢”,随后对六娘说:“我回屋了,客栈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对了,对凌旦说,行善积德,是能够减轻过世之人的罪孽的。”
“老板你又心软了。”
秦深耸肩,“方法很简单,我们不说,他也可以从其它地方知道的。”
“可不会这么顺利。”六娘强调。
秦深笑了,“生活本来就不容易,没有必要再在这样的事情上受到太多的波折。”他不是可怜宫凉,宫凉罪有应得,他看在凌旦的一片心意上。
“嗯。”六娘突然伸手从秦深捧着的碗里拿走了一个小西红柿,扔进嘴里没有立刻咬着吃,含在腮帮子那儿鼓起了小小的一块儿,娇媚的脸上多了可爱,“老板你真好,是善良的大好人。”
秦深看着缺了非常不明显的一小角的西红柿,淡淡地说:“我不善良了。”
六娘:“……”就一个西红柿而已啊。
秦深“呵呵”,“事关吃货的尊严。”
六娘默默地从嘴里把西红柿吐出一半,这动作换任意一个颜值稍微低点儿的人做,都会显得猥琐,但颜值非常在线的六娘做起来别有一番风韵,含着西红柿,她甚至能够用腹音说话:“老板,还给你。”
秦深:“……你自己留着吧。”
红艳的唇微微一动,六娘就把西红柿吞了回去,言笑晏晏地说:“谢谢老板。”
秦深摆摆手,不和六娘计较一个西红柿的得失了,回了房间,妈妈正在客厅里面看着无声电视,摇床里大点点睡得正香,肉嘟嘟的小脸蛋像是刚刚蒸出来的白胖包子,秦深忍不住轻轻地戳了一下,脸颊上的肉肉颤巍巍地动弹着,吹弹可破。
“咳咳。”
秦深讪讪地收回了手,声音轻轻地说:“我就是碰碰。”
秦静瞪着儿子,“以后点点成天流口水,你高兴啊。”
秦深摸摸鼻子,为自己狡辩,“一次两次不要紧的。”嘴上如此说,手已经收了起来,遗憾地看着大点点的肉脸蛋儿,不能够碰的忧伤。
慢吞吞走到妈妈身边,秦深分享了自己的西红柿,问妈妈,“黄瓜要不要来半根。”
“你吃吧。”手掌长的小黄瓜,已经被吃掉了半根,半根的半根才多少!“院子里很多,走的时候我带点儿回去。”
“嗯嗯,炒个鸡蛋、炒个木耳,清香清香的。”
秦深啃着黄瓜跟着妈妈看电视,左下角电视剧名字差点儿让他把嘴巴里的黄瓜给喷了,《霸道总裁的小娇妻》,这种电视剧怎么过审的?
不,不对。
他妈妈喜欢看这种类型的?
“妈,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不爱看电视剧吗,不是说电视剧没逻辑、没智商,好好的一个三四集能够讲完的故事拉长到三四十集。”秦深还记得妈妈当初说这话时对无脑电视剧的浓浓不屑,往事历历在目,而现在当事人用行动告诉自己,她吃无脑电视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