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知道陆雁北有多抗拒去医院,便自觉地去拿医药箱,先量了体温,又翻出退烧药让她服下,“还行,38度,不去医院应该也能好。先吃药,如果没有效果我再找个人上门来给你打吊针。”
陆雁北对自己身体上的感受是很迟钝的,虽然头晕头疼,但她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她吃完了药,躺进沙发里,看着罗语文拿毯子过来给自己盖上,然后就近往茶几上一坐,“说说吧,遇到了什么好事?”
“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像是遇到了好事?”陆雁北忍不住反问。
罗语文就俯身凑过来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然后肯定地点头,“是好事。”并且随即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依据,“你还记得自己上次联系我是什么时候吗?七个月前!而包括这七个月在内,我接诊你的三年里,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联系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马上就会有一大笔收入?”陆雁北表情平静的反问。
罗语文笑了一下,“雁北,说实话,这三年,我给你的帮助很少,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陆雁北从来没有信任过她。
她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小盒子,刀枪不入,无处着手。这几年每次过来就诊,都像是例行公事地走个过场,高三学习最紧张的那段时间,罗语文甚至怀疑她完全是把就诊时间当成放假,每周都比别的同学多休息一个下午,所以才能坚持下来。
而见了面,其实也只能聊聊无关紧要的话题,吃吃东西,听听歌,让陆雁北放松一下心情。
这当然让罗语文很挫败,但作为心理医生,她很清楚,医生的能力其实十分有限,如果病人不愿意配合,是很难取得效果的。现在陆雁北主动联系她,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无疑都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所以哪怕陆雁北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惨,也完全可以说是好事。能让她的心情产生波动,就是好事。
完全值得自己一路飙车,在半小时内把一小时的路程跑完并赶过来。
见陆雁北不说话,她又道,“说说吧,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
“有人向我表白了,元旦节。”陆雁北垂下眼,捏了一会儿毯子,才仿佛不经意般开口。
“哟,生日礼物啊?”罗语文先调侃了一句,放松气氛,然后立刻反应过来,“是女孩?大学里的同学?”
这三年的治疗没有任何效果,是指陆雁北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善,但她的现状,罗语文都摸得差不多了。比如她因为家庭原因,对男性十分厌恶。能让她这么纠结的表白者,很显然不会是男性。
“是室友。”
罗语文起身给她接了一杯热水,让陆雁北捧着,然后才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可爱。”陆雁北抿着唇,审慎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各种意义上的。”
“你们的关系很好?”
“作为朋友,是的。”
“这是个很好的信号。”罗语文立刻振奋起精神,“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没有什么大问题,关键是你自己愿不愿意走出来。只要你主观上有这个想法,就算没有我的帮助也一样可以做到。不过谈恋爱这种事,我作为过来人,倒是有很多忠告能给你……”
陆雁北打断她的话,“我已经拒绝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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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不知道
其实罗语文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要不然陆雁北也不至于把自己弄成这副凄惨的样子。
但越是这样,就越能说明那个人对她的影响之大。
“愿意跟我说说你们的事吗?”她沉默片刻, 重新开口问道。
陆雁北抬头看了她一眼, 却没有说话。
罗语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虽然有了一点改变, 但陆雁北骨子里的戒备却半点没少。她无奈地笑了笑, “行吧,不愿意说就算了。但你这个时候联系我, 是想挽回这段关系吗?”
陆雁北微微一愣,“我不知道。”
她确实没有想好, 只是大概是因为生病的缘故,骤然有种自己一个人很难坚持下去的感觉, 而在她认识的所有人中, 只有罗语文最清楚她的情况。
平时觉得她有点烦,但到了这个时候, 竟然是唯一能够求助的人了。
只是陆雁北始终没有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给别人当故事听的爱好, 把人叫过来, 也只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呆在这空荡的家里。而且她知道自己生病了,却始终提不起心力去理会, 总得找个人来帮忙。
于是完成了使命的罗医生, 就只能任劳任怨地进厨房给她熬粥去了。
你走之前还生怕她觉得无聊, 替她把客厅里的大电视打开,“你想看什么?”
陆雁北本来不想理会,但视线扫过屏幕,看到电影两个字, 却忽然改了主意,“看电影吧。”
“看什么?”
“《情书》。”
为了这部老电影找出来,罗语文废了不少力气,她一边按下播放,一边问,“怎么突然想看这个?”
陆雁北没有说话,认真地盯着屏幕。
天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暗下来,客厅里的光线没有之前那么明亮,大屏幕上闪烁的光影照在她脸上,莫名有种很孤独、又让人不敢随意靠近的感觉。
罗语文没有再问,转身去了厨房。
多年在外求学的生涯,让罗语文早就习惯了吃食堂,没有点亮任何厨艺功能。进了厨房,看什么都是生疏的。于是本来只是简单的熬个粥,却让她做出了世界大战的即视感,乒乒乓乓、丁铃当啷,响个不停。
但陆雁北听着厨房里传来的这些动静,反而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屏幕上的剧情发展,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的话:爱情就像是一场重感冒,它来时你抵挡不了,它走时杳无踪迹。
我想怎么样呢?陆雁北问自己。
没有答案。
蒲湘南并不是第一个对她表白的女孩,事实上,陆雁北这个类型,在女生中间是很受欢迎的,当代年轻人胆大直白,有很多人对她表示过好感。但是陆雁北从来没有因此而困扰过,她总能把握住那个恰到好处的度,不落双方面子的礼貌拒绝,让人说不出她的一句不好。
但蒲湘南不一样。
明明这个结果也是她想要的,但真的得到了,却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更加烦躁。
蒲湘南说得对,其实一开始逾越的那个人,是她。
陆雁北看似对谁都好,但这个人其实根本没有心,只是掩饰得好,没有让任何人察觉。所以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她丝毫不放在心上。喜欢也好,厌恶也罢,对她来说都像是一阵拂面的微风,在她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但陆雁北一直觉得,蒲湘南似乎看透了自己那点不太高明的伪装,所以一直跟她保持距离,并不轻易亲近。
一开始,可能出于一种补救的心理,她投放在蒲湘南身上的注意力比别人更多。渐渐的,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有几分是假意,几分是真心。但跟蒲湘南相处的时间是很愉快的,她甚至很少去考虑这种问题。
但是人做了坏事,果然都是要遭报应的。
蒲湘南的表白让陆雁北措手不及,她觉得是自己发出了错误的信号,没有把握好距离,让蒲湘南产生了错觉。
第一反应,就是拨乱反正。
但是她们都很清楚,说开了,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那种心无芥蒂的亲密。
所以……陆雁北苦笑了一下,根本不是她想要怎样,从她拒绝蒲湘南开始,这件事就已经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她讨厌这种感觉,就因为这样,所以才一直保持距离,不跟任何人有过于亲密的关系,这样,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淡然处之,不会难过,不会受伤。
可惜……这世上的事,总有意外。
厨房里逐渐弥漫出白粥的香气,这味道钻进鼻子里,陆雁北的生理功能似乎也尽数被激活了。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胃部一直隐隐作痛,显然是在抗议主人的忽视。
陆雁北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像……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过饭。
身体像是失去了知觉,仿佛这个人的某个部分,也随着另一个人的离开而失去了作用,变得迟钝。
陆雁北不得不承认,蒲湘南对自己的影响似乎比她想的还要大。
罗语文的厨艺很一般,粥又只是普通的白粥,再加上生病中舌头寡淡,基本尝不出什么味道,陆雁北喝了两口粥,发现它的味道实在对不起它的香气,就意兴阑珊地放下了勺子。
“别跟我说你要绝食。”罗语文瞪她。
“是你粥煮得太难吃了。”陆雁北反驳。
罗语文一拍桌子,“生病的人没资格挑拣,今天必须把粥喝完,要不然我就把煮粥的时间也算上咨询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