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男人窝在柜台后面低着头打瞌睡, 脑袋一点一点的,看不见脸,只能看到一头乌黑的头发,衬得脖子上的皮肤白到发光。
孟谟伸手敲了敲柜台。
男人蓦然抬头, 露出一张精致到极点的娃娃脸,鼻梁挺直、眉目隽秀好看, 最惹眼的是一双碧蓝色的眸子,蓝得澄澈、纯净,就好像倒映了整个天空和大海,他蓦然被惊醒, 眼神还是迷蒙的,却下意识露出一个十分热情又礼貌的笑容来:“您好,欢迎光临小人鱼的梦想俱乐部,请问……呀, 谟谟哥,是你呀,好久不见啦!”
他一脸惊喜,站起来和孟谟拥抱,一不小心碰翻了椅子,丁零当啷滚出去好远,他有点儿尴尬,伸手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哈哈哈!太激动了!”
竟然是老熟人。
这老熟人也不是人,而是一只人鱼,学名是鲛人。鲛人一族生活在蓝天碧海之间,个个天生丽质,皮肤雪白光滑如丝绸,还生有一双勾魂摄魄的漂亮的蓝眼睛,看起来像混血儿一样好看。
这只鲛人叫苏昀,曾经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父亲是个大渣鱼,家中有个大美人儿,还成天在外面勾三搭四,气得母亲天天哭、天天哭,开始哭出来的都是珍珠,后来哭出来的就成了血珠,年纪轻轻就耗尽气血,丢下他走了,花心的父亲在母亲去世后被一只魅迷住了,也很快精尽鱼亡。
苏昀十来岁大就成了孤儿,每天被别的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人就越来越孤僻,越来越沉默,小小年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爱说话、不爱笑,还经常做噩梦。那一年孟谟路过南海,偶然间看到海面上飘着一朵小小的血红色噩梦,噩梦里苏昀的母亲抱着他,哭得满脸都是殷红的血泪。鲛人们一脸漠然地在他们背后无声冷笑,夜色里像一尊尊狰狞的鬼怪的雕像。
在征得苏昀的同意之后,孟谟“嗷呜”一口吞掉了他的噩梦,年幼时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也跟着消失了,苏昀从那以后才变得乐观开朗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
因为没有亲人了,十二岁的苏昀就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一个人离开了南海,走之前对孟谟说,他想走遍人间,然后找个热热闹闹的城市,开一间小店,用他们鲛人特有的幻术替人类实现梦想。
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孟谟看到苏昀也很惊喜,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笑得眼睛弯弯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算算苏昀也不过才刚成年,他长了一张白皙漂亮的娃娃脸,看起来特别显小,身上也还保留着少年式的清瘦,但是个子却已经蹿高,足足比孟谟高出半个头,目测至少有个一米八三八四的样子。
可是听了孟谟的话,苏昀却嘿嘿嘿笑得又傻又骄傲,像个孩子:“是啊,我长大了。真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到你。这么多年没见,你一切都好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别客气!”
“我挺好的,”孟谟笑着说,“别说,还真有事儿要麻烦你。”他将衰神的外貌大略描述了一下,末了问:“你能帮他去掉身上的黑雾吗?哪怕是暂时的。”
“可以呀,没问题!”苏昀骄傲地笑着说,“我这两年吐蜃气制造幻境的能力越来越强了,一次最多能维持七天呢,少的话三五天也有,不过太费力气了,这样的生意我一般不做……他是你的朋友吗?”
孟谟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卢方圆自从被衰神缠身吓过一次之后,人变好了不少,这半个多月和他朝夕相处,也差不多算是朋友了,衰神和卢方圆是一对儿……四舍五入应该也算朋友吧。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我肯定帮忙啊,”苏昀痛快地点点头,“这样,你把他带来,我先试试,如果能成的话,第一次就算我友情赠送的,以后都打六折,怎么样?”
可是等衰神真的来了,苏昀立马拉着孟谟躲了八丈远,小声问:“他身上的霉气……会传染吗?”
孟谟想了想:“会。但是离远点儿应该没事。”
“啊啊啊真的吗?”苏昀哭丧着脸说,“早知道会传染,别说六折了,就是六倍我都不敢干啊。他看起来简直太可怕了!”
衰神:“……”
几千年了,衰神一个人独来独往,完全花不着钱,俸禄全攒着,逢年过节还有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而倒霉的神仙们派人来送年礼,因此衰神这么多年来缺友情缺亲情缺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因此他很痛快地付了六倍的酬金。
苏昀的眼睛立马就亮了,也不害怕了,嘿嘿嘿傻笑着就开始吐蜃气织幻境,不到半个小时,衰神身上的黑气就全没了,成了个剑眉星目、五官俊朗的帅哥,长发垂腰、乌衣委地,看起来就像插画里的古代美男子。
衰神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得不行,对苏昀拱手一礼:“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孟谟、苏昀:“……”
衰神这么多年独来独往、闭目塞听,完全像是活在另外一个时代,不但满口少侠公子夫人相公,行为举止也一股上古遗风,看起来简直像个神经病。孟谟不顾衰神反对,拉着他就去理发店里推了个圆寸,又买了一套地摊货夹克牛仔裤让他换上了,可衰神长得太好了,就算是留着一般人都hold不住的发型,穿着毫无版型可言的地摊货,也显得精神又帅气。
就是不笑的时候,面相略有点儿阴森,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相处。
孟谟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又教了他点儿现代常用的词汇和礼节,末了叮嘱道:“恋爱要慢慢谈,不要一上去就又嗅又啃的,再把人给吓到做噩梦,我可不帮忙了啊。”
“嗯,”衰神有些腼腆地笑着点点头,“多……谢谢你啦。”
其实他这段时间苦逼则苦逼矣,却也没闲着,半月前让某个贼眉鼠眼、阴险毒辣的人类替他买了个手机,办了张手机卡,又开了流量,慢慢摸索着上网、打字,看了一堆《恋爱攻略》、《俘获男神的999种方法》之类的恋爱教科书,对于追人这件事情终于慢慢有一点儿心得了,也慢慢明白自己之前的行为的确非常不妥。
这次当然不会重蹈覆辙啦。
于是他给卢方圆发了条短信:“男神,我今天看了你的演唱会,你唱歌真好听!”
和衰神告别后,孟谟这才溜达着回了宿舍,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敖钦都快急疯了。
他到处找不到孟谟的人,几乎把通讯录上所有的人都骚扰了一遍,合作方顾栎曙自然也没有逃过。
顾栎曙听了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就把之前孟谟和钟瑞涵打电话的时候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隐晦表达了对他脚踩两只船的鄙视,并且言简意赅地总结道:“活该!”
敖钦:“……”
千古奇冤啊,简直误会到姥姥家去了好吗?
个小破鸟瞎逼逼什么?回去就封了她的嘴!
敖钦哭笑不得,又气又担心,焦躁地在宿舍等了他好几个小时,结果其他人都回来了,就是不见孟谟的人影。
路绛看到敖钦,心想敖总为什么在这里?孟谟不是去找他了吗?还是说他有其他更重要的事?他有心告诉敖钦,可是这半个月孟谟躲着敖钦的事儿他也都看在眼里,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装作没有看见敖钦的样子回了宿舍。
可是看在敖钦眼里就不是这么会事儿了。
他看着路绛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以为孟谟在夜店跟了什么人走了,路绛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
敖钦的脸不禁又黑了一层。
他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凌晨两点,才等到孟谟回来,忍不住黑着脸问:“你去夜店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夜店?
孟谟想起之前他在某个城市撞到一朵小噩梦,本来想帮噩梦的主人解决心理问题,结果却被人骗到夜店,差点儿被那啥的经历,脸色就不是很好,他心想敖钦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明明早就知道他是梦貘了,还一直不跟他相认,这也就罢了,回来晚点儿就摆个臭脸,还怀疑他去夜店……他是那种人吗?
于是他冷冰冰剜了敖钦一眼,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嘲讽的笑意:“是啊,没错。你不知道,那里面可好玩儿了,都是年轻漂亮身高腿长的帅哥,个个都特别会体贴人,一点儿也不会无理取闹,更不会装人弄鬼。”
敖钦:“……”
什么无理取闹?什么装人弄鬼?
难道是暗讽他明明心里有白月光,却不肯坦白交代?
怪不得孟谟这段时间老躲着他,原来是因为这个……想到孟谟一个人为了莫须有的事儿而独自伤神,他又有点儿心疼。所以即便他心里的老陈醋都要泛滥成海了,也一句重话都不敢说了,只暗暗叹了口气:“谟谟,我有话对你说……先上车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对副CP小奶狗人鱼&小明星
第38章 演技非常好
已经是深秋时节了, 白天的时候有大太阳照着还好,天一黑就特别冷。孟谟虽然不怎么怕冷,但在外面吹了一路的小寒风,手指尖也冰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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