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的花 (牧汤饭咸)

　　说完所有的台词之后，幻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管那些生物想的是什么了，原本飘浮在鸣磊头上的蓝色花瓣渐渐地一瓣瓣飘落下来，静静地落到了鸣磊的脚边。鸣磊笨拙而缓慢地弯下了腰，双臂下垂圈住了地上的那些花瓣呈现出一种保护的姿态。
　　“齐幸运，你可以和所有生物无障碍交流了。我睡一会儿，明天记得躲好垃圾雨。”幻的声音有些虚弱，对于他而言，侨联起所有生命体的意识还有些困难，他的意识体有些透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幻？”齐幸运忍不住叫了他一声，但是没有回音。
　　直到齐幸运回到房间，奥格威问起突然出现的拾荒者系统之后，齐幸运才知道幻做了什么。
　　“你觉得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做？”主战派的奥格威并不相信来自高等文明的好意。
　　“我觉得对方只是想为宇宙的和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拾荒者系统，幻。齐幸运忍不住觉得心里暖暖的。
　　宙斯的芯片取出之后，齐幸运并没有把阿丁的芯片放进去，毕竟明天的垃圾雨应该来势不小，让阿丁和他们一起逃生存在一定的危险性。齐幸运还是决定把阿丁的身体收纳进空间钮中，等一切平定了下来再说。
　　天黑前齐幸运和奥格威整理完了房间和研究室，齐幸运把睡袋放进了已经空空如也的研究室里，收起了金属房子，房子又恢复了按钮的大小。齐幸运把东西都整理进了手提箱里，正如他来的时候那样。
　　不过，比起来的时候他还多了一个伙伴。
　　“一想到明天这间房子可能会被垃圾砸倒，我还有点不舍得呢。”齐幸运和奥格威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看着他亲手搭起来的研究室感叹道。
　　“为什么不放进空间钮？”大概是因为宙斯的答案给了奥格威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居然开始主动和齐幸运聊了起来。
　　“这就是技术不完善的地方。这个研究室内部还有一个较大的空间，把这么大的空间放进空间钮里，会造成内部的坍塌。”
　　奥格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原本以为空间领域的科学家如今都在研究如何运用空间折叠技术推进飞船的快速运行，却没想到齐幸运的研究方向和他们如此不同。
　　空间领域在飞船推进方面的贡献可以用一道数学题来概括，两点之间什么距离最短？
　　最开始的答案是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所以有了飞机这种在平稳空间内运行的交通工具。但后来人们发现，当纸张被折成扇面的时候，两点之间的距离比原来还要短。
　　而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就是当这张纸被折叠起来，两点重合的时候。
　　如今地球上的空间领域研究达到的程度仅仅是将空间皱缩成扇面形态，以缩短宇宙航行中，星际与星际之间的空间距离，却还没有达到折叠空间的程度。
　　齐幸运空间钮的研究方向则与正统的空间领域研究道路完全无关，他研究的是如何剔除物体存在的空间，以达到便携运输的目的。
　　“我这个空间钮有些像是变魔术。首先我把我们生活的地方称为正空间。”齐幸运从沙发上站起来，灵活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做足了魔术师的架势。
　　“我的手中有一条拉链，放在空间中的拉链。拉链拉开，那里是正空间之外的负空间，那里无边无际，有些像是黑洞。”齐幸运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拉开拉链的动作。
　　“我把什么东西放进去都没关系，但是就是不能把带有空间属性的东西放进去。因为空间一旦被放进去哪怕一点点，正空间就会开始坍塌。”
　　看着奥格威一眨不眨的墨绿色眼睛，齐幸运觉得自己讲的好像还是有些晦涩，毕竟正负空间这种词都是他自己发明的。他想了个比喻：“我们生活的正空间就像是一个军队方阵，每个人都走的整整齐齐，这时候队伍里突然少了一个人。为了让队伍看起来没有缺失，前后左右的军人会一点点调整着自己的位置，然后整个方阵的形状都变了。正空间为了填补缺失的空间也会进行这种调整，调整的后果就是整个空间的错位”
　　这下听懂了的奥格威皱着眉头看着齐幸运的手提箱：“你的东西，很危险。”
　　齐幸运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是我的空间钮不仅仅是那一条拉链。事实上他是一个去空间属性的装置，这个讲起来太复杂。反正就是可以保证饼干被安全完整地放到负空间然后再拿出来。但是大型物品的空间属性很难去除，我还在研究之中。”
　　“你为什么会发明这个？”奥格威觉得按照齐幸运的能力，如果从事正统的空间领域或者去从事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恐怕可以一举成名。
　　“为了随身带很多好吃的。”
　　齐幸运看着奥格威无法理解的眼神笑了出来。
　　“开玩笑的。我只是想做自己感兴趣的事，而不是别人认为有意义的事。不过发明空间钮的初衷，真的是为了带很多好吃的。”
　　齐幸运开始缓缓地讲起了一个十五年前的故事。
　　“当时我的父亲有了一项比较有名的研究成果，别人为了逼他交出这项成果就绑架了我。”齐幸运抬头望着天空，奥格威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当时我13岁，被关进了一间小黑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我怕情绪崩溃，便一直自言自语。为此我还有了一紧张害怕就忍不住话多的毛病。”
　　齐幸运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听到他带笑的声音，奥格威微微皱起的眉头也松开了一点，这件事或许对齐幸运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这群绑匪真的特别没人性，还不给我饭吃。在里面的时候我一边和自己说话，一边摸索着房间的角落，心里想着或许他们把食物放进来了，只是太黑了我看不见而已。最后我饿晕了过去。从此那种饿过头的感觉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我只要会出门超过一天就会随身带很多吃的，后来已经发展到了不带够一个月的食物没有办法出门的地步。不过还好我有这个习惯，所以这次的空间钮里带的时候够我们吃很久。” 齐幸运耸了耸肩开玩笑一般地说道。
　　很多人都因为这件事劝齐幸运去看心理医生，不然每次出门背着一大包食物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无奈之下齐幸运选择闭关一阵子，之后大家神奇地发现他的病治好了，没有再背着一大堆食物出门。但事实上，齐幸运的病并没有好，他在闭关期间发明了空间钮。
　　科学家的需求促进科技的发展。
　　齐幸运云淡风轻地讲着自己的经历，奥格威却又皱起了原本放松下来的眉头，齐幸运现在看起来毫不在意，但是却在一直不停的说话。
　　他这是在害怕吗？仅仅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就很害怕？
　　奥格威看着仰躺在沙发上，看着天空的齐幸运，迟疑了一下，还是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突然暗下来的齐幸运差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不怕。”奥格威的大掌牢牢地盖在了齐幸运的眼睛上，他能感觉到齐幸运在眨眼，纤长的眼睫毛慢悠悠地划过自己的掌心，痒痒地。
　　“奥格威。”
　　“嗯。”
　　“谢谢你。”齐幸运柔声说道。他害怕的其实是身处黑暗，无论睁眼或闭眼都是一片漆黑的地方，这种眼睛被遮住造成的黑暗他是不怕的。
　　但奥格威的举动却让他忍不住觉得很温暖。
　　齐幸运的话让奥格威放下了手，又恢复了平时一板一眼平静无波的样子。但齐幸运发现他墨绿色的眼睛似乎变亮了一点，如果说原来是一块蒙尘的翡翠的话，现在这块翡翠上的灰尘已经被轻轻拂去了。
　　晚上，齐幸运和奥格威的睡袋并排放在研究室的地上，没有阿丁例行说晚安的齐幸运觉得有些寂寞，睡不着的他看着不远处的小夜灯。
　　过了一会儿，齐幸运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即将靠近小夜灯的时候却又缩了回来。重复两次之后，齐幸运丧气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果然他还是不敢。
　　“齐幸运。”躺在旁边的奥格威突然出声。
　　“嗯，怎么了？”齐幸运从睡袋里转了个身看向奥格威。
　　“关灯吧，我在。”
　　齐幸运突然觉得从内心涌出了一股勇气。
　　下午奥格威遮住他眼睛的举动让他觉得身处黑暗或许就和奥格威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一样，没那么可怕；所以他才想要试试看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开小夜灯。但是他还是不敢，直到刚才，奥格威告诉他。
　　我在。
　　齐幸运伸出了手，关掉了小夜灯。
　　房间陷入了漆黑之中，齐幸运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他伸手想要立刻打开小夜灯，但当他触摸到开关的时候，想到了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
　　那是奥格威的眼睛，深邃而包容，明明是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却给了齐幸运身处黑暗的勇气。
　　最终，齐幸运还是没有开灯，他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奥格威。”
　　“我在。”
　　“奥格威。”
　　“我在。”
　　齐幸运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老实在睡袋里躺平，不再想着开灯：“奥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