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乐志操纵着轮椅而来，看着万俟博的僵硬的背影，不由叹息一声。
万俟博微微张了张口，声音微弱沙哑地开口：“七伯，为什么他还没醒来？”
万俟乐志迟疑了一下，权衡片刻后还是开口说：“小博，我把小川现在的状态，和那个曾经被你们毁了的实验室里的残缺资料对比了一下，他……现在很像曾经的小萱，灵魂介于地球和神域之间。”
万俟博骤然回头，充满了红血丝的双眼死死看着万俟乐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什么意思？”
万俟乐志又叹息一声：“现在他到底是什么状况没人知道，但应该不是掉入了世界间隙。如果能在神域里找到他，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但如果……”
万俟博手腕上的光脑突然闪动起来，原本他丝毫不想理会，但看到上面显示的唐明栩三个字，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接通了。
风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博！小川在面板上的名字亮起来了！小路遥已经在拨他的通讯，你快进来神域！”
万俟博整个人一抖，踉跄着扑向了他的仿生舱，在研究员惊讶的视线里抖着手打开舱门。
万俟乐志惊道：“小博，先把衣服脱了！”
然而万俟博已经整个人摔进了仿生舱里，不管不顾地连接进入了游戏。
其他研究员有些无措地看了看万俟乐志，而他沉默片刻，摇摇头叹息道：“算了，让他去吧。”
暗夜森林的永夜村里，牧川已经被一大群银发金眸的小屁孩淹没了，腿上拥挤着抱着他的大腿，手上挂了几个，连胸前也被一个小崽子抱住脖子不断蹬腿。
天知道他只是走进永夜村里而已，就被像是潮水一般冲过来的无数小暗夜精灵包围了。如今他被缠得动弹不得，连面板上疯狂闪烁的通讯都没法接。
好在笑呵呵的各位暗夜精灵们出现，把小精灵们一个一个从他身上扒下，把牧川解救出水深火热之中。
牧川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虽然还是被一堆小崽子缠得走不了路，但好歹能空出个手来接通通讯。
一接通，声量巨大的魔音猝不及防地轰炸了他的耳朵：“呜哇——！小川你终于接通讯了——你到底在哪啊，我要被吓死了呜呜……”
牧川揉了揉发麻的尖耳，发懵地看了看通讯面板。路遥知马力，是路遥的通讯没错啊，通讯那边哭的稀里哗啦，不停擤鼻涕的人是谁？
他迟疑地开口：“路遥？”
对面回以更为响亮的哭声。
无奈地揉了揉额头，牧川挂掉没法好好沟通的路遥的通讯，指尖迟疑了一下，点下了某个名字的通讯。
通讯被瞬间接起，对面却没有传来声音，像是屏息地等待着什么。
牧川抱住揪住他皮甲往下滑的小精灵，微笑着说：“我回来了，擎苍。”
“……你在哪？”
“我现在在暗夜森林，等我把落羽匕还给伊莱恩，我就回天地圣城了。”
好不容易在精灵大叔大婶的帮助下摆脱了极为缠人的小精灵们，牧川脚下生烟，一溜烟就消失了，徒留精灵们努力安慰哇哇大哭的小精灵们。
他像是一道风、一道阴影、一道月华，悄无声息地掠过森林，没有惊动一片树叶，一个生灵。松鼠在树梢上舒适地打了个滚，从洞里摸出一枚松果啃着，点点萤火虫慢悠悠地在森林里穿梭，蚯蚓从地上探出个头来，一扭一扭地在泥土之间爬动着，灰齿巨鼠张大嘴“咔嚓咔嚓”地啃着树杆，惬意无比。
没有任何一个生灵，察觉到牧川的到来和离去。
原来如此，融入世界，了无踪迹，这就是自然之子吗？
牧川双眼微眯，加快脚步朝着北部的生命树而去。
他一踏出漆黑的森林，就在暗夜森林的生命湖畔看到了伊莱恩。她正站在湖边抬着头，灿金的瞳孔倒映着点点月华，看着在风中微微摇晃着的生命树。
牧川跟随她的视线往生命树看去，发现那些不详的紫黑色果实都已经消失了，树上凝结的果实变成了耀眼的银白色，像是暗夜精灵在月光下微微反射着月华的发丝颜色，在树叶的掩映下悄悄地探出一个圆滚滚的身体。
“你们真的做到了……看来珀尔说的没错。”
牧川转头，就看到伊莱恩正看着他，眸光复杂。
牧川从储物戒里拿出安静地躺在里面许久，已经大变样的落羽匕，递给了伊莱恩：“克利夫兰大师并没有死，他被天魔困在一个山洞数十年，如今被接到天地圣城照顾得很好。这把落羽匕被克利夫兰大师重新打造过了，现在还给你。”
伊莱恩有些恍惚地接过落羽匕，指尖轻轻抚摸过匕身，释然地微微一笑：“多谢。”
收起匕首，伊莱恩抬头看到牧川仍然站在自己面前，嘴角下沉，仿佛刚刚那抹微笑根本不存在，她仍然是那个锐利如刀的传奇：“还有什么事吗？”
牧川迟疑了一下，开口说：“虽然这件事和我关系不大，但是我还是有点想知道，珀尔大人的眼睛……”
他还记得当初在图书馆遇见戚澜那次，从书里看到相关记载后，莫名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场景。
伊莱恩看着牧川，平静说：“具体的我也不太了解，不过珀尔眼睛的异常，好像是因为里面藏着一块世界碎片。所以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世界就是她，她就是世界。”
愕然片刻，牧川点点头：“多谢伊莱恩大人解惑，那我就先告辞了。”
伊莱恩看着他的背影，开口：“以后不用叫我们大人了，你跟我们一样是传奇，我们之间是平等的。”
牧川愣了愣，回头看向伊莱恩，对她笑了笑：“好的，伊莱恩。”
伊莱恩淡淡地对他点点头，转回身继续看着世界树，而牧川也转身飞速离开，在广袤的暗夜森林里急速掠过。
回到永夜村，匆匆挥别各位精灵们，牧川赶在那群小精灵包围之前踏上已焕然一新的传送阵，传送到天地圣城！
眼前刺眼的白光闪过，牧川还没睁开眼睛，突然一个人从光芒中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他。
“太好了……你还在……”
这个总是沉稳可靠的男人，这一刻却显得无比脆弱。
牧川微笑，在繁华的传送阵，在周围人惊讶的起哄中，紧紧地回抱身前微微颤抖的人：“我说过了，我不会轻易地死。”
透过擎苍结实的臂膀，牧川看着天地圣城碧蓝的天空，和远处高耸的世界树，轻声说：“擎苍，我见到珀尔了，在角色重建的宫殿上。”
感觉到抱住自己的手臂猛地收紧，牧川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接着说：“她跟我说，他们十二个人在未知的远方等着我们。说实话，我很期待，传奇之上的风景。”
几只白鸽拍打着翅膀掠过碧蓝的天空，牧川笑容扩大，说：“擎苍，我们迁入神域吧。”
许久，他才听到擎苍沙哑的声音：“好……你在哪我就在哪。”
2145年2月14日，华国的农历新年恰好和情人节重叠在一起，因此这一天比往常更为热闹些。小情侣们在五光十色的浮空街道上行走着，餐厅酒店里坐满了聚餐的人们，家家户户都在热热闹闹地准备着晚饭。
但当时间即将到达八点的时候，街上晃荡的人们都聚集在了巨大的全息光幕前，酒店餐厅和各家各户的光幕都有志一同地转到同一个界面，网络上更是无数人聚集在各个论坛平台上，等待着八点。
秒针一格一格地走着，当秒针越过正上方，八点到了！
几乎所有的光幕都跳动了一下，显示出一个泛着森冷的银白色金属光芒的地方。长相美艳的主持人微笑着说：“大家好，我是主持人张美。今晚八点，关于神域移民计划彻底向公众展示，具体的移民行动将在四月正式展开。”
画面转向一台巨大的仪器，和围绕着仪器的白大褂上，主持人的声音继续响起：“据说想要在神域成为传奇，就必须要迁入神域，今天我们有幸能看到第一位玩家传奇，牧川先生迁入神域的情况，让我们先具体了解一番迁入的过程。”
美艳的主持人开始采访一位研究员，而旁边的休息室里，牧川正和擎苍安静地喝茶，等待着仪器调试。
官方对外宣传是说牧川即将迁入神域，但极少人知道，万俟博也在同时迁入。
牧川晃了晃和万俟博十指交缠的手，笑眯眯地问道：“紧张吗？”
万俟博挑眉看他：“有你陪着，就是刀山火海，该去还是得去，有什么好紧张的？”
牧川瞪着他，耳尖悄悄的红了。这家伙，自从那次天魔之战后，就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一个研究员敲了敲门，探了个头进来：“两位，仪器已经准备好了。”
“走吧。”牧川站起身，笑道。
巨大的仪器放置在房间内，一道透明的隔音玻璃隔开了他们和媒体记者们。
微笑着朝着玻璃外的镜头挥了挥手，牧川就带上了头盔，躺上仪器，慢慢被送入仪器长长的洞中。
一片黑暗之中，牧川神志涣散了一瞬，整个人的存在感知变得扭曲模糊，灵魂晃晃悠悠地脱离出肉体的束缚，飘荡于虚无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