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未放弃过找寻小师妹和卫昊然的下落,但他们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半分音讯都无。
这十年来,他经常能听到天钧派的消息。在他离开之后没多久,兰简继任前,找到了陆胜戈的关押地点,将他放了出来,但他情况比陆闵安好不了多少,疯疯癫癫地,见人就咬,最后,也只得把他送到了绝峰上。
而兰简登上掌门之位后,不光把本门的事务处理地井井有条,而且还联合其他三派,重新制定了一套新的规则,把天钧派的许多苛刻的规矩都删去了,广招弟子,还把当年修真界被千明宫那些人泼的脏水,尽数洗掉了。总之,四大仙门,盛名依旧。
至于魔界,木荼带着陆闵安回去了之后,没多久便解散了千明宫,遣散了众多手下,至此,千明宫再也不复存在。六界之中,也是难得安宁了许多年。
“大黄,喝杯水吧。”奚渊满含心疼地看着它,十年来,也只有它陪着自己。
曾经他只是个一分钱都没有的穷小子,但他每天都活得很开心。
曾经他每天都起早贪黑,晨训练功,但那时的他,却有着现在奢求不得的东西。
现在的他腰缠万贯,再也不用为生活琐事而精打细算,但他却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已经十年了,天钧派的那个人儿,不知你还好吗?可还记得我这个师弟,你天天这么忙,估计你早就忘了吧,但我还一直记得你呢。现在的我,就算是出现在你面前,你也应该认不出来了吧......
奚渊这么想着,一手却轻轻摘下面上覆着的黑布,面巾戴的久了,总要透一透气的。
黑布一除去,奚渊右脸颊上,从眼角一直延续到耳后的那道可怖的刀疤,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大众面前。坐在奚渊附近几个酒桌的人们,看到这一道刀疤,都对他指指点点了起来。
奚渊只是一笑置之,这个疤痕,是五年前,他为了救一对被恶贼追杀的母子,而留下的。端起茶壶,给大黄倒了满满一碗,然后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酒。
“大黄,你不能喝酒。这大热天的,多喝点水挺好的。”奚渊对大黄低声道,举起自己面前的酒壶,与对面大黄的碰了碰,“干杯。”随即,一饮而尽。
大黄慢悠悠地起身,两只前爪搭在桌子上,垂下头,轻轻舔着碗中的茶水。
“兄弟,听说了没,流光城第一美人,今儿酉时要在兰亭阁登场表演!”
“流光城第一美人?是那个叫玉婵的吗?听说她的琴艺可是一绝啊!不光咱们这个地儿,人家小姑娘年纪轻轻,都已经名满天下了!”
“就是啊!不过玉婵姑娘向来清高,今日怎么会突然登台演出?估计得花不少银子,才能进去吧?”
“是啊,光入场就要花十两银子呢!不过,听说玉婵姑娘,是想借此机会,找一个下半生的依靠呢!”
“十两银子?算了算了,十两银子都够我们一家老下省吃省喝,花好几个月了,你们去吧,我可不去!”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玉婵姑娘那是什么人?多少人千金求她一曲,都求不来呢!”
“不去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奚渊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一仰脖饮尽,一壶酒已见底,奚渊也有些微醺。
“大黄,走,咱们去兰亭阁听曲儿去。”奚渊站起身来,重新戴上了面巾,遮住那道伤疤,其实不遮也无妨,但是为了他人考虑,还是戴上为好。
大黄慢悠悠地跟上他的脚步,奚渊知道大黄腿脚不便,也故意走的很慢。
穿过了熙攘的街道,奚渊带着大黄,渐渐到了兰亭阁前。
那里已聚集了不少人,但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门口立着许多壮汉,把守着大门。奚渊一出现,立马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但他们只匆匆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奚渊信步走上前,将十两银子递给其中一人,道:“兄台,劳驾。”
“是是是,客官请随我来。”那人收了银子,态度立马转变极快,点头哈腰着将奚渊领了进去,到了楼上的一间雅座内,还正对着楼下的舞台,只是,此刻那里并无人。
“客官,您稍候片刻,茶水和点心,小的这就让人给您送上来。”那人将奚渊带到之后,便要下楼。
“等一下。”奚渊喊道,“玉婵姑娘何时登台演出?”
“约莫还有一炷香时分。”那人道,“请客官稍候一阵子,酉时整,玉婵姑娘就会登台演出。”
“嗯。”奚渊淡淡应了一声,那人便即告辞了。
奚渊抱着大黄,坐了下来,此处位置真不赖,不光正对着舞台,其他地方也尽收于眼底,二楼的雅座,只剩他的正对面那间还是空的,其他都已经坐满了人。楼下的大堂内,也挤满了人,可见,愿意花这么多钱,来听这个玉婵弹琴的人,还不在少数呢。
奚渊一时之间也是极为好奇,不一会儿,茶水和点心都送了上来,奚渊刚喝了许多酒,没什么食欲,便放置一边不动。
还有一阵时候,奚渊酒劲上来了,便倚在软垫上,打起了盹儿。
临近酉时,奚渊被一阵喝彩声惊醒,睁眼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楼下,而是对面。
对面那个空雅座,竟不知何时,来了三人,只是,隔着帘子,看不清那些人的容颜,只依稀能辨认出来,中央那人,穿着一袭月白衣衫。
“快看,玉婵姑娘出场了——”
“玉婵!”
奚渊顿时把注意力转到了舞台上,只见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抱着一把桐木古琴,款款而出,向着台下众人微微俯身,朱唇轻启,道:“小女子玉婵,承蒙诸位不弃,今日特为大家演奏一曲《关山月》和《鸥鹭忘机》。”
“好!”还未演奏,台下已是掌声如雷。
奚渊不懂音律,今日纯粹一时兴起,趁着微醺,来听听小曲解解闷。
只见玉婵再次俯身一礼,将琴置于案上,纤手轻拨,琴音古朴苍茫,曲情刚健严峻。奚渊听着,莫名生了些许思乡之情。
众人正听到兴头上,突然,琴声戛然而止,台上传来玉婵的一声惊呼,只见许多蒙面人,齐齐扑向台上的玉婵,奚渊一见不妙,也顾不上戴好面巾,直接翻身一跃,从二楼直接跳了下去,正好落至舞台附近。
眼见那几个黑衣人就要抓住玉婵,却见一个一袭月白衣衫的人,翩然而至,挡在了玉婵的面前,他身后的另外两个人,则分别与几名黑衣人斗了起来。
“玉婵姑娘,你没事吧?”奚渊这时也赶上前来,关心地询问道,却在看到挡在她前面那人面容时,瞬间怔在了原地。
第65章 再遇
十年了,奚渊设想过无数次再遇的场景,可能在闹市中,也可能在山林中,或许是在酒馆里,但从没想象过,会是现在这样的场景。
奚渊怔怔地望着他,万般思绪,最终,也只不过化作一句:“兰简,好久不见。”
兰简依然是那样,十多年来,从未变过。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举手投足间,令周遭万物都黯然失色,所有人都成了他的陪衬。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温润如玉,纤尘不染,恍若谪仙。
只是此刻,他的目光似不经意般扫过奚渊右脸上的那道疤痕,眸中闪过一抹怜惜。
未久,他身子微动,似要上前来。
“公子,小心——”一道瘦小的青衣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兰简扑来,面孔稚嫩,看身量约莫十岁上下,这人是谁?难道是兰简他新收的徒弟?那他岂不是要喊我一声师叔?
奚渊想到这一点,突然心内一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喂,那边那个刀疤叔叔,别傻笑了,来帮个忙啊——”那小孩一边费力地举剑招架,一边朝奚渊大喊。
刀疤叔叔?这小子也太无礼了点吧?哪有人对一个陌生人这样称呼的?
“喂,你这小子,你师父难道没有教过你待人要有礼貌吗?”不爽归不爽,该自己出手的时候,奚渊还是要挺身而出的。
“师兄,古彦来也——”
奚渊听到这个声音,又是全身一震,看向那个正在以一打四的一袭碧绿衣裳的小伙,杨师兄他依然还是那么黑啊!
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奚渊视线瞥向被他们护在中间的兰简,刚才距离较远,现在近距离一看,才感觉兰简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嘴唇毫无血色,而且,自他们刚刚下来之后,兰简就没出过手。
“师兄,你没事吧?”杨古彦一脸关怀地问道,瞥了一眼一旁打得正酣的奚渊,先是露出一丝迷茫,随后瞳孔蓦然放大,整张脸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奚师弟!!”杨古彦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喊,一掌把两个欲上来偷袭的蒙面人头领击飞了出去,朝着奚渊奔了过去。
其他蒙面人见状不妙,也都不再打了,落荒而逃。
“杨师兄!”奚渊也朝他奔了过去,真好,在这儿竟然还能遇到他们。
“奚师弟啊,你当初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都十年了,你知不知道大师兄他一直在等你回来啊?这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找你,天钧派都不回了......”杨古彦拉着奚渊絮絮叨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