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不正经 (馄饨壳)

　　素娘点点头。
　　“那你可知，你的命已经被这修行的法子耗干了。”
　　“耗干又如何？我本就是凡人，无法与清远厮守，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浮生拍手大笑，伸手指了指她，“说得好，然后让清远背一辈子的罪名，最好啊，产生些心魔，最后因为心魔陨落，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素娘气得面红耳赤，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出手抓向他，可惜在半途就被元缙止住。
　　浮生贱兮兮地继续激她，“怎么？说不得？你若因他而死，他会不记得你？若真不记得了，尼斯的还有意义吗？”
　　元缙反手将素娘推出去两步，瞥他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他这才撇撇嘴，正色道：“所以，你还是尽可能活着，为他，也为你自己。”
　　素娘垂下头，“可是现在，是我救不了他，这暗语我破不了。”
　　在他们身后，坐在位置上聊天的两个幻影，再次向先前重复的那样，结账离开。不久之后，他们将再次踏入这间茶楼，再次轮回。
　　“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这暗语并不在这两人身上。”
　　听到浮生这么说，素娘的眼神亮了起来，但随即，元缙就否决了这个看法。
　　“死城是在魔道之战时被毁的，这两人，一人是魔尊，一人是尚璇宗主。再结合周围阵法来看，八成画阵的人就是这位宗主前辈。”
　　元缙在四周逛了一圈，周围不断有幻影穿梭而过。
　　“这里的幻影太过详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是仔细刻画过的。而正常来说，你和一人对话是不会注意到周边的。”
　　浮生打断他，“这不正说明，暗语其实藏在这些人中间。”
　　“恰恰相反，别忘了，这宗主可是个瞎子，他看不见的。这里的人和物，都不过是他想象的。”
　　浮生这才反应过来，没错，当时他是看不到周围的，那么为什么要废那么多功夫，将场景造成这样？
　　“他在纪念。”浮生偏头往素娘看去，她喃喃道：“他在利用这个场景纪念魔尊，所以当他日后复明了，才要努力还原场景，不然太假了。”
　　元缙点点头，“所以，周围的人，只是为了衬托魔尊和他而已。这个人一定无数次来到这里，看这两个幻影，不断补全他们周围的人物。”
　　元缙说着，那两个幻影又一次相携走到桌前，笑着聊天。浮生一愣，仿佛看到他们旁边站着一位白衣的青年，衣袂飘飘，面容带笑，却止不住流露出浓重的哀伤。
　　“浮生？”
　　他猛地回神，却什么都没看见。他快步走到方才看到的人站立的地方，站直身子，模仿者他的样子，看桌前的幻影。
　　视线渐渐迷离，周围嘈杂的幻影渐渐消失，只剩下桌前的两人，重复着那几句已经能背诵的对话。
　　“……待我复明……待我复明……”
　　浮生觉得眼睛一痛，周围陷入一片黑暗。白色的衣袍出现在他的面前，牵起他的手，“言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留言的小天使，你们是我的动力啊！


第36章 第 36 章
　　“言兄？你在想什么？”
　　白衣少年微微外头，看向浮生，只是眼中缺少了些许神采。
　　浮生看着眼前的人，像见了鬼一样，可是嘴中却发出声音，“没什么，最近我打听到隐山那里有位大能，能治眼睛，找个时间去看看吧。”
　　白衣少年笑了一下，空洞的眼睛望向窗外，“即使看不见，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反正灵力放出去比眼睛好使多了。”
　　“虽这么说，可是这世间花花绿绿的东西多了去了，我总想你能见见。”
　　少年弯起眼睛，“好啊，在初春前结束战事，然后我们一起去踏青。”
　　浮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魔尊的身体里？
　　“魔道的战事你怎么看？”
　　“没有必要却避无可避。”少年微微皱起眉，“无论正道还是魔道，都有恶人，不过双方都只看到了对方的恶。魔尊倒是像清醒些，可是大势所趋，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是吗？”
　　浮生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放松，好像只因为这一句夸赞，便上了天。
　　·
　　浮生睁开眼，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坐在他身旁。他大吃一惊，伸手想抽出武器，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张开口，果然，声音也发不出分毫。
　　他僵着身子，尽可能地转动眼睛，观察周边的环境。但是，这一看，他倒是震惊了。
　　周围全是雾茫茫的一片，楼梯，桌子都有着大概的形状，但都像隔着雾一样，看不清楚。在这一片雾里，他身边的白色人影就显得尤为显眼。
　　白衣的人手支着下巴，不时地提起手中的笔，在虚空里描绘几下，渐渐地周围开始清晰起来，桌子，椅子，相对而坐的两个人。
　　浮生微微睁大眼，这个模样，是魔尊他们。
　　“好看吗？”
　　身侧突然响起声音，浮生浑身一颤，觉得背后爬上一股寒意。
　　那人轻笑一声，依旧对着执笔画画，“你怕我？”
　　浮生不能说话，只能在心里暗暗腹诽，就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怕才怪。
　　“我哪里人不人鬼不鬼了？”
　　——你能听到我想的话？
　　“是啊。”
　　——你是谁？
　　“你不知道吗？你都说我好几次瞎子了。”
　　——那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
　　“也对，我这样的人早就被尚璇宗除名了吧。”
　　他说着眼角低垂，像是有些悲伤。
　　浮生有些不忍，“其实也不算除名，先前我问过元缙，就是你的后备，现在的尚璇宗主。他说你的名字虽不在册，但是功绩却都留着的。而且你到底叫什么？”
　　嗯？能说话了？
　　“你挺有意思的，许久没人陪我说话了。你好像有许多问题要问，名字这种不重要的东西就略过吧。”
　　浮生舔舔唇，“这里的阵法是你做的？”
　　那人点点头，将笔搁置在一边，但周围的景象已经和先前很像了。
　　“听说，你这里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法子。”浮生时间紧迫，不和他绕关子，直接问出最重要的。
　　那人身体一顿，随即苦笑起来，“我若真有那法子，便不会在这里了。”
　　他站起身，在描绘出来的茶楼二楼走动，若非人物都是静态，浮生真的就要相信自己是在正常的茶楼里了。
　　“当初，我的确是为了追求起死回生法子来到这儿的，甚至心甘情愿堕入鬼道，可惜，天道是不会允许这种的东西的存在。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在这里画一张张图罢了。”
　　浮生哑然，许久才故作轻松的道:“至少，你现在复明了，多出去游历一下。”
　　“我都死了那么久了，还游历什么？”
　　浮生瞪大眼睛，“死了？那你现在……”
　　他眨眨眼，“不过是个执念而已，他死时没能将画补全，便留了我这么个执念，现在画快完了，我也该散了。”
　　浮生沉默下来，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本来是想叫那个元姓后辈的，但到底还是你更有缘。”执念伸出手将一封信递到浮生面前，“昔日他与魔尊作别，留了封信未能寄出，你帮我带出去，给昔日追随魔尊的人，让他处理了吧。”
　　浮生愣愣地接过信，还想说什么，眼前却又恢复到一片黑暗。
　　他站起身，在黑暗中茫然四顾，直到一声声呼唤才将他叫醒。


第37章 第 37 章
　　“浮生浮生。”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浮生不满地蹙眉，悠悠转醒。
　　“你怎么样？身体可有不适？”元扶着他坐起身，眼角低垂。
　　浮生随着他的动作动了一下，马上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我这是怎么了？”
　　元缙眼神闪烁，“无事，只是你突然昏过去，阵法又突然崩塌，受到了牵连。”
　　浮生点点头，突然察觉到自己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从被子里伸出一看，一封书信正躺在手心。他这才恍惚地记起昏迷时的事情。
　　“元缙，这信是那位前辈给我的，让我……”
　　他话未说完，手里的信就被一只枯瘦的手夺了去。他略带怒气地抬眼望向来人，正是素娘，只是先前青白的脸，现在已经像是个骷髅。
　　浮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一愣，也失去夺回信件的机会。
　　素娘一下撕开信封，一目十行地扫完上面的字，手指轻颤，却像不相信一般，又慢慢地重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地从她那凸起的眼眶里落下来。她手上用力，要将信纸撕碎。
　　“唉！”
　　在浮生的惊呼声里，元缙猛地出手，将拿着脆弱地纸抢救回来。
　　元缙草草地看了眼内容，将信还给浮生，戒备地盯着素娘，“既然没有起死回生的秘法，清远的魂魄就该早日带回尚璇宗。”
　　素娘冷笑起来，枯瘦的面颊上，大张的嘴显得尤为可怖，“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连魔尊都未能违背天道，你能吗？你根本不会送清远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