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尘的伪证 (连城雪)

　　简单的几个字下面，是吴晨龙飞凤舞的签名。
　　林砂笑笑，对着窗帘缝隙透过来的阳光眯起了眼睛。
　　兵荒马乱的前半辈子，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
　　古人说“死而无憾”，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了。
　　没了吴晨的生活，当然要恢复正常。
　　结束病假借口回去上课，认真完成创作作业，偶尔到街边卖唱。
　　但这正常也和从前不再一样。
　　“林，你怎么忽然爱笑了？”音乐学院的德国同学用蹩脚的英语问道。
　　“有吗？”林砂愣了愣：“最近身体很好。”
　　“别忘了周末跟我们彩排，你答应要当键盘手的。”德国同学摆摆手：“我先去兼职了。”
　　他说的是学生们组织的乐队，原本林砂对着类活动避之不及的，昨天却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
　　正在教室走神的时候，吴晨的视频电话忽然拨来。
　　林砂环顾四周还算安静，才带上耳机接通，朝思暮想的那张帅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
　　吴晨笑得很灿烂：“在干什么，这两天忙傻我了！”
　　“刚下课，正要回家。”林砂回答。
　　吴晨：“那你注意安全啊。”
　　林砂无语：“怎么跟我妈似的？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陪我多聊一会儿都不愿意？哪有急着挂男朋友电话的？”吴晨质问完又道：“在伦敦的时候没机会问你，我现在有两个重要工作，不知道选哪个。”
　　林砂眨眼：“什么工作？”
　　吴晨说：“一个是在大热的综艺当常驻嘉宾，录十五期内容，搭档都是一线明星，一个是去墨西哥拍个战争片，那大导演很厉害，剧本也牛，但是又严苛又要封闭好几个月，演的还是男二，大概是想靠我拉拉年轻人票房吧。”
　　林砂想了想淡笑：“选能学到东西的那个呗，听你的描述就知道你的倾向了。”
　　吴晨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决定出国拍电影！”
　　林砂抬手摸上他在屏幕上的脸：“嗯，做你爱做的事，别只看回报。”
　　“不行不行。”吴晨忽然在沙发上坐直身体：“不能让你习惯用老师口吻，我要换个称呼，你说叫你什么呢？”
　　林砂无语：“白痴。”
　　吴晨眨眼：“这不太好吧，一点爱意都没有。”
　　林砂哭笑不得。
　　这时吴晨那边传来旁人说话的声音，他朝屏幕扔下句“有空再聊”，就匆匆挂了视频。
　　林砂握着手机，仍旧坐在教室角落。
　　这个人活得真好啊，敢想敢做。
　　没有那么多纠结，人生反而比谁都充实。
　　林砂收起笑意，忽然低头查起去法国的火车票。
　　他来伦敦这么久了，一直想去周围都看看，却总怕麻烦没时间。
　　其实只要勇敢些，所谓的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吧？
　　很多时候，困难并不是真的困难，那只是我们的恐惧所投下的阴影罢了。


第47章 49
　　骄阳似火的墨西哥小城, 城边就是戈壁加仙人掌。
　　尽管电影的制作实力不弱，可毕竟是国外拍摄，生活条件着实有限。
　　吴晨跟着剧组驻扎了一周多, 竟然从没吃苦喊累，着实收了一波老前辈的好感值。
　　他扮演年轻气盛的特警, 几乎所有场次都是枪战和打戏，难得有机会在帐篷旁边休息一会儿，也是热到喘不过气。
　　太过占时间的工作王智没办法全程陪同，跟在吴晨屁股后头的还是宁旭。
　　这小经纪人能力不强, 忠心耿耿总做得到, 立刻就拿来矿泉水说：“晨哥，喝两口，补补妆。”
　　“没事, 辛苦你了。”吴晨靠在简易躺椅上笑，而后偷偷使了个眼色。
　　宁旭瞬间跑到旁边“站岗放哨”。
　　已经学乖了的吴晨这才拿出手机，给林砂拨通电话。
　　此时欧洲正是傍晚时分。
　　铃声想过片刻, 林砂才接通。
　　吴晨笑问：“你做什么呢？”
　　林砂说：“旅行。”
　　吴晨还是很担心他, 立刻着急：“去哪旅行了, 跟谁啊？”
　　“自己, 最近课不多, 在巴黎逛逛。”林砂说：“明天去卢浮宫参观, 早就想去了。”
　　吴晨惊讶：“诶, 安全吗……”
　　林砂：“少看不起我。”
　　“不是不是, 那你得照顾好自己啊！”吴晨立刻说：“抱歉, 原来答应陪你去环游世界的，结果每天都在忙。”
　　“年轻时不忙什么时候忙？”林砂依然那么温和：“没关系，世界那么大，我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
　　吴晨弯起嘴角，望着他屏幕上的脸发呆。
　　林砂正坐在一个咖啡馆吃简餐，挑眉说：“你应该在剧组吧，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我就挂了。”
　　“不准挂！”吴晨说：“你吃你的嘛，我就看看你。”
　　林砂无奈：“神经啊……”
　　但他还是惯着吴晨，找到支架把手机架在桌边，然后才安安静静地喝咖啡翻报纸。
　　巴黎稀薄的阳光是淡金色的，映在他漆黑的发梢煞是好看。
　　吴晨瞧着瞧着，就带着疲倦进入了美梦中。
　　和喜欢的人去喜欢的地方，应当是人生一大乐事。
　　当林砂独自努力转着轮椅在巴黎停停看看的时候，他心里半是满足半是遗憾。
　　虽然此刻无法与吴晨相聚，但也总算踏出安全区，在努力成为更为宽广美好的自己。
　　而不是个遥望爱情的可怜虫。
　　有期盼的日子，真是无法再完美。
　　剧组在国外，经费在燃烧。
　　尽职尽责的副导演把每场戏都拍得很满。
　　吴晨想要尽量多学点东西，基本不采用替身而是亲力亲为，实在辛苦极了。
　　他再灵活，磕磕碰碰的小伤难免，毕竟是靠脸吃饭的偶像，让宁旭日日提心吊胆。
　　好在一切都还算是顺利。
　　没想到终于快到杀青日，表现奇稳的吴晨终于出了小意外。
　　这家伙在拍摄一幕跃下楼追凶的特技时，威亚没有拽稳，整个人一下摔出墙外动不得弹，着实吓坏了周围所有工作人员。
　　倒霉的吴晨蜷缩在地上疼得满脸是汗，还咬牙努力笑：“没事没事，让医生看！”
　　宁旭如遭遇灭顶之灾，反倒在旁边吓哭出来：“晨哥！这可怎么办啊？”
　　吴晨虚弱地怼了他一下：“可闭嘴吧，不准乱说。”
　　宁旭不傻，不能乱说当然不是不跟公司讲，而是不能告诉行动不便的林砂。
　　真是谁都想不到，区区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谈起恋爱来，却比谁都想像个好男人。
　　幸好只是中度骨折，好好养阵子也不至于留下后遗症。
　　影响了电影收尾和舞蹈练习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吴晨不太死心，躺在墨西哥小城的医院里，又忙着给导演打电话改剧本，商量换套情节把戏演完。
　　忙里忙外的宁旭走进病房，见状感动道：“太敬业了吧？你这礼拜还是好好待着，大不了回国拍后期。”
　　“扣绿幕多假啊。”吴晨笑嘻嘻：“伤的不严重。”
　　宁旭拍胸脯保证：“爷们！我跟林老师提都没提！”
　　吴晨满意：“嗯。”
　　他当然也有些期望享受被爱人嘘寒问暖的虚荣。
　　可林砂实在有难处，又隔着那么遥远的大洋，说出去徒增他担忧罢了。
　　思索到这里，吴晨瞬时安下心，靠着枕头皱眉研究起剧本来。
　　新闻被压住没报道，早就回到伦敦的林砂当然不知道实情。
　　他深夜忙于谱曲的时候，常刷存在感的吴晨忽然在微信冒泡：“来跟我玩游戏呗，好无聊啊。”
　　林砂拿起手机一字一句回复：“不是电影周期很紧吗，玩什么？”
　　“倩女啊，我这几天休息。”吴晨发了个小柴犬卖萌的表情。
　　林砂皱眉：“不想上号了，省得陆融融又麻烦。”
　　吴晨：“换区换区，谁会知道咱俩是谁^-^轮到你玩女号了！”
　　林砂扶额想起过去糗事，失笑片刻拒绝：“不要。”
　　“我也不想当人妖，可那样就不能结婚了……”吴晨郁闷。
　　林砂：“幼稚。”
　　吴晨：“……我是攻喂！”
　　林砂：“…………”
　　吴晨：“好吧我玩女号= =宠你宠你宠你！”
　　林砂这才答应：“好，去新区吧。”
　　这样，与光同尘和木叶亭下又诞生了。
　　由于之前半年都在一起打游戏，倩女的内容他们再熟悉不过。
　　但能在虚拟世界里相依相伴，也是对现实分隔两地的弥补。
　　林砂玩了会儿，便让吴晨带队去做任务，自己继续低头修改五线谱。
　　余光感受到屏幕的明明灭灭。
　　竟有种说不清的安全感。
　　快到伦敦的十二点，吴晨才依依不舍地发语音：“林老师你该睡啦。”
　　“嗯，把新歌改完就睡。”林砂答应。
　　吴晨问：“新歌？是写给我的吗？”
　　林砂不回答。
　　吴晨又道：“倩女找我做代言人呢，本来公司对代言游戏存有疑虑，可对方很诚恳，我自己也很感兴趣，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