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尘的伪证 (连城雪)

　　林砂静坐在床上，他的伤并不重，只是额头磕青了，还有些手臂上的血痕，一看就是被女人抓的。
　　吴晨气得全身发抖，几乎讲不出话。
　　林砂苦笑：“你怎么会叫宁旭去接我啊……”
　　吴晨迟疑：“我……”
　　林砂毕竟是个聪明人，小声问：“难道你是知道了么？怪不得之前……”
　　吴晨伸手摸了下他额头上的纱布，无奈回答：“是融融告诉我的，白易生日你给了微信，露了馅。”
　　林砂脸上的血色退却，眼睛里既有羞耻、又有愧疚：“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过去的就过去了吧。”吴晨此刻再也不想追究过往，无奈地笑：“林老师又怎么知道我是与光同尘的啊？因为我说了要报复网友？”
　　林砂惊讶：“我、我本来就知道啊。”
　　吴晨微怔。
　　林砂说：“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三四年前才玩倩女的……”
　　吴晨脑子转不过弯来：“啊？”
　　林砂：“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吗，你大一、我大四……当时你跟系里的同学一起打网游，我打听到才……”
　　吴晨疑惑：“为什么啊，我当时不认识你，也没有得罪过你吧？干吗那么报复我？”
　　林砂抬头莫名其妙的瞧他，结巴说：“不、不是报复……”
　　吴晨茫然地望着他。
　　林砂苍白的脸又憋成快要滴血的红，无奈地小声承认：“是对你有好感，才想了办法去接近你。其实从来也没想过让你知道我是谁，就觉得能有机会触及到你的世界，挺开心的，结、结果我玩女号的事被系里的学妹发现，威胁我说如果不断绝关系，就去校论坛发帖子，我当时一害怕——”
　　这段话对吴晨来说，有点天方夜谭。
　　在他心里面，林砂温柔成熟、犹如阳春白雪，根本不可能做如此幼稚的事，而且对象竟然是……
　　回过神来的吴晨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老师你喜欢我？从我上大学那年开始？”
　　林砂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揪住被子。
　　这些真相是他欠吴晨的，理应说出来。
　　可真的说了又和凌迟一样难受啊。
　　吴晨忽然抓住头发，又满地乱晃地转了几圈，不知是哭是笑地质疑：“那林老师干吗不告诉我啊，就算重逢以后觉得尴尬不说，我追你的时候，你也应该说啊，这不是正好吗？”
　　“正好什么啊！”林砂急了，红着眼睛说：“跟我扯上关系，眼前的不幸就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他话毕声音都哽咽起来，沮丧地低头：“如果配得上你，当初就不会偷偷摸摸了。”
　　吴晨惊讶地望着林砂，刹那之间神经终于搭上线，一下子就扑到床上深吻住他，又凶又激动，唇舌纠缠的温度让林砂全然懵了，直到输着液的手震震胀痛，才慌乱挣扎：“血、血……”
　　吴晨气喘吁吁地松开他，发现血逆流进输液管，立刻忙扶好他的胳膊：“对不起，我太开心了！”
　　林砂平时觉得自己特别理性，什么事都想得明明白白。
　　可每次对视上吴晨的眼睛，大脑就被扫荡，只会毫无原因地任他牵着往前走。
　　吴晨轻轻拥抱住他，笑道：“本来我还挺郁闷的，今天把你害了又非常恨自己，可是我现在超级兴奋，就想回去跪谢倩女开发组！”
　　林砂不解：“回哪去？”
　　吴晨：“还没来得及说呢，现在舆论比较乱，公司安排我接了那部戏去剧组躲着，男主角不是个程序员吗，就和网易合作宣传倩女了。”
　　“哦哦，有工作就好。”林砂稍微放心。
　　吴晨皱眉，瞧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重新生气起来：“那几个女的呢？我要告她们！是粉丝也要告！”
　　“得了吧，不理就好了。”林砂轻咳。
　　吴晨不太敢想他被打得趴在街上的样子，压抑住情绪只打算自己去解决，故而摸摸林砂的脸说：“今晚在医院休息吧，确认没问题再离开，我会尽快买个房子的，你的住处只会被更多的人知道。”
　　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动摇呢？
　　林砂呆滞。
　　吴晨拿手机发短信：“门口有记者，叫宁旭去买晚餐好了。”
　　“别总麻烦人家啊……”林砂说：“你也走吧。”
　　“不，本来就想今天陪你的。”吴晨理直气壮：“原本也不想追究你的，结果酒店白订，只好在这里待着了，放心吧，奖金少不了宁旭的，我还答应他结婚费用我包了呢。”
　　林砂苦笑。
　　吴晨得意：“不过那小子连女朋友都找不到，不像我这么有本事。”
　　林砂：“这叫什么本事啊？”
　　吴晨又捧住他的脸，露出好看的笑：“快给我讲讲，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林砂没来的及回答，宁旭一下鲁莽拉开帘子：“晨哥，要吃什么？”
　　正压着林砂的吴晨侧头。
　　宁旭被吓得忙不迭跑掉：“对不起！对不起！我买点有营养的！”
　　林砂默默地松了口气，尴尬地瞧向滴答滴答的输液瓶。
　　要问他为什么喜欢吴晨呐，应该算是很肤浅的原因吧？
　　只不过转着轮椅路过新生的军训操场，瞧见了那么一个青春英俊、笑起来比夏日阳光还要灿烂的男孩子，顿时就迷了个七荤八素，仿佛乏味的人生找到了什么闪光点似的，做出那么多蠢事，然后写过好几年的歌念念不忘。
　　真的，只不过是迟到的初恋而已。
　　高尚不起来，也没想得到什么结果。
　　毕竟人连珍惜自己所喜欢的对象都不够，又怎么会忍心拖累他呢？


第41章 43
　　林砂在恋爱上犯了蠢, 不代表面对生活也摸不到头脑。
　　这次粉丝当街闹事的新闻又上了头条。
　　有恶心无脑女孩追星的、有死忠粉撇清关系的、有趁机抨击同性恋的……
　　自然而然热度再起。
　　闹成这样，林砂的出租屋是不能回了, 各方眼睛都在盯着、吴晨也有工作缠身, 再搞下去, 只能被更可笑的舆论漩涡卷到粉身碎骨。
　　他转辗半宿，最终还是拨通家里电话，让许芝华来接自己。
　　眼前所面对的是国民级的新闻, 其实父母什么都知道，只因为担心才不敢多问。
　　有儿子的消息了, 老两口自然而然连夜赶到。
　　许芝华已经过上退休生活, 忽然间要挤过重重狗仔队把林砂救走，还真有点懵。
　　她进到病房里看到吴晨, 生气也不是、客气也不是，表情不尴不尬。
　　倒是吴晨勇敢，立刻就走上前说：“阿姨, 对不起, 这回是我没保护好林老师。”
　　许芝华心里难过，可毕竟善良，低头说：“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我儿子我会保护他的。”
　　“先让林老师回家避避风头、养好身体, 等北京安定了, 我马上接他回来。”吴晨急着表态：“阿姨, 虽然我年轻, 但对感情是认真的。”
　　林砂温和地阻止他乱激动：“好了, 你就好好去拍戏，别想那么多。”
　　吴晨欲言又止。
　　林砂抬头朝他笑：“我家那么远，又有爸妈陪我，没关系。”
　　吴晨点点头。
　　这时宁旭急匆匆进屋：“晨哥，保镖来了，赶快送林老师上车吧，你先别出去，省得被记者拍到同框。”
　　林砂握了下吴晨的手，淡笑着分开说：“保重，要成为合格的男主角啊。”
　　许芝华推着轮椅出了门。
　　吴晨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心中浮现了种难以描述的沉重和悲伤，也许是看清自己浮夸的人生背后力量单薄，又寂寞于没法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吧？
　　但与此同时，他又充满希望：困难都是暂时的，只要继续努力，肯定可以给林砂换个更美好的未来。
　　男主角的戏剧合同签订后，很快便筹备完毕开拍了。
　　吴晨去了南方的影视基地，整天跟剧组呆在一起没日没夜的研究，倒让难熬的日子过得飞快。
　　虽然之前有过好几次客串经验，可=但是自己当顶梁柱不是不紧张。
　　加之女主角也是流量小花，整天一万个人伺候着，总不能因为演技不行拖累人家不是？
　　这次剧本分了两个层次，一是男主角车祸残疾后如何振作、和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打造梦想中的游戏，一是将众主角在《倩女幽魂》里的喜怒哀乐实景拍出。
　　相对轻松的后者对吴晨来说简单些，便被导演提到前面来拍。
　　毕竟他只是扮演游戏角色，不用坐轮椅也不用情绪大起大落。
　　这日吴晨赶在十二点前完成了夜场戏，迫不及待地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林砂拨通视频电话。
　　当林砂清秀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他瞬间露出笑脸：“没打扰你睡觉吧？”
　　林砂已经穿着睡衣坐在床边，缓慢勾起嘴角：“没有啊，你还在拍戏吗？”
　　“刚完，你看看我的服装。”吴晨举起手机臭美：“是不是跟游戏里那件时装一模一样，定制的！”
　　林砂笑：“好像在玩cosplay啊，不过你比游戏人物好看。”
　　“哼，我可是认真演戏的。”吴晨说：“下礼拜就去上海拍都市部分了，我还挺喜欢这个影视基地呢，特别是新手村的取景地，风景特别好，等有机会我带你来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