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是,甘云归,青司兄他为何鬼气无几?”
甘云归惊讶道,“他从被我救醒就无甚鬼力,别说御鬼就是召尸他也要去半条命啊。”
江溢拧眉,他在四更天看到他召出十鬼以为他身子并无大碍,可曾想这人半点鬼力都没有还敢硬闯。
“我来。”轻飘飘的一句话把众人吓得直发怵。
只见一名陌生男子走近,大家实觉奇怪,个个亮出长剑。
他也并未停下脚步,甚至有些着急往前,甘云归见了立马道,“是小三!”
白久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蹲在甘青司身旁,他手按在他心脏处结印,动唇道,“过来。”
号令一下,所有灵师都感到无比沉重的尸气,林子传来不一的脚步声,随后大批活尸赶至,就见无数鬼气从它们身上传出全部渡到甘青司身上。
甘云归一见急了眼,“他昏迷不醒无法提炼鬼气,光是这些低阶活尸如何修筑?”
白久半天抬眼,轻声道,“不是修筑,是修补他经脉,这些不能助他召鬼之力。他是否几次强用鬼力?”
“嗯。”
“活该。”
白久话完,就见他纤长的手指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言文,看得江溢心惊,甘青司的言文他亲眼见过和此人别无二般,这人少说也有十位召鬼,并且阶位不低。
“小久?”低低地声音传出,旁边一众人才松了口气。
“嗯。”
“你怎么会在这?”
“你弱。”
“我……,”甘青司只差没再气吐血,他按捺下骂人的冲动,又对几人道,“我无事了,莫担心。”
“什么叫无事?”白久反问,“我再迟一步,你就到下面问好了。”
甘青司深呼吸道,“小久,闭嘴。”
“哦。”
显然甘青司的话已经没了半分重量。
白久又问,“靳谌,怎么回事?”
“你不是看到了吗?”甘青司双目微闭,忍去身心的不适。
手上动作未停,白久似是犹豫许久,而后问,“路路他害的?”
“尚不知晓。”
情绪有些不稳,他似是生起怒意,道,“我待会去寻他。”
“不许去,小久,听话。”
“为什么?”
“他一个人做不到,你现在去追要么和我现在一样,要么什么都找不到。”甘青司轻叹,“小久,我会查出来,切莫独自行动。”
白久的脸在狐狸面下看不清表情,他又回复淡漠的语气,应道,“好。”
一刻钟后,甘青司已能自己活动,大家也算安了心。见此唐霜天也走向他们,神色仍是复杂,他看向唐轻尘眼中是说不出的惋惜,他捏紧剑问道,“轻尘他可有半点魂灵?”
甘云归低下头,有些伤感,“三魂只剩地魂爽精,七魄不具。”
命魂不留,无力回天。
唐鸢儿忍住泪意,“师兄他怎会……,”
“我把他还给你们。”甘云归说着就往甘青司方向看去,见他点头,他也笑了起来。
“可否等一下。”唐霜天道,“甘兄昨日给我的信,我未瞒七子师妹,她应该要到了。”
未消半会儿,两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唐七子飞快跑向他们,身后池九霄一脸惊慌生怕她摔了。
甘云归看到唐七子时哑口无言,只是默默注视着她。
唐七子见他耳朵冻得发红,哈了口气在手中,双手覆上他的耳朵,道,“谢谢你把我哥带回来。”说完话的她脸上满是泪痕,通红的眼不知哭了多少回。
甘云归边摇头边忍住泪意。
“还好你未让他一个人留在那,我哥他最怕冷了。”沉浸在回想中的唐七子终是无法压抑悲痛扑到甘云归怀里嚎啕大哭,看得所有人不禁难受。
甘云归轻拍她的背,一时间心口满是沉闷,他道,“你带他回去吧。”
唐七子红肿着眼,“我没办法。”她在熟悉的怀抱中泣不成声,她断断续续道,“等你找到魂魄后,再带他回来可以吗?”
甘云归难以置信看着面前的寻踪谷众人,“逝者入土为安,我……,”
“我想了一整晚,甘公子,你将他送回我身边的恩情七子无以为报,我是他妹妹,”她哽咽许久,“他一定也不愿待在冰冷的土下,生时他就极爱助人,若是他知道也不会反对的。”
“唐姑娘,我只是残魂,不能占了你兄长的身体。”
“我也不愿看见他了无生息的样子。”
甘云归明白她的善意,心中感慨万千,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接受,他甚至早就有了准备,可唐七子却给了他无比的恩情,“唐姑娘,多谢你。”
唐七子抹去他面上清泪,道,“唤我一声七子可好?”
甘云归含泪一笑,“七子。”
“哥。”
第八十六章 曲如令:无一而终
“如今你们如何打算?”唐霜天就是讨厌极了甘青司,可此时也没了太多心思计较。
甘青司淡道,“我原本打算回荒岛一趟,可对方都已经找上门了,那里必定也无甚踪迹,去也是徒劳罢了。眼下想走玉岭一趟。”
“玉岭?”
“有些事想去一探究竟。”甘青司也未多言,“多谢你出手相助。”
听了这话唐霜天更是不自在,起初甘青司带走唐轻尘后他就立即派了人马暗守在他处,可未料到会收到一封信,上面交代了事情来龙去脉,包括唐轻尘已故。他沉思许久才按捺住找上门的想法,随即决定陪他演一场,若是放在从前,他必定不会留半分情面,可信是席若白写的,残魂也是从他身上而来,见过黑衣人的池九霄更不会说谎,由此他便放手去做了,“我只是想查清楚轻尘的事,并未帮上什么忙。还有,既然靳谌是你北楚之人,又和你关系匪浅,你也逃不了嫌疑。”
“那你要把我抓走吗?”甘青司老实伸出手,可对方只瞥了一眼便转过头去。
“谅你也没有那胆子,我需回门与长老交代,轻尘的死因由你们去查,若是需要援助尽管开口。”
“此话当真?”甘青司一脸怀疑,看得一众弟子恨不得上去给他几剑。
唐霜天轻哼,“绝无虚言。”
“别跟着我们就成。”
“好,可你们带着轻尘去查,莫要让他受半点伤。这件事我原本不同意,可七子的决定我无从反驳,但你要知道他唐轻尘是我门人。”
“一定。”
灰尘扬起之际,身后人儿依旧伫立在原地,甘云归回头时唐七子仍是柔柔笑脸,仿佛只是一次不经意的告别,可他知道他们早已永别,而她又不知道承受了多少,顿时他开始有些气恼为何自己没能力救下唐轻尘,还给她一个完整的兄长。
“江师兄,唐轻尘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溢用了四个字回答,“温文尔雅。”
寻踪谷九弟子唐轻尘闻名于三国不仅是因其绝世的容貌,更是他无与伦比的气度,他待人温和,总是笑吟吟的。在门内上下无一点首席弟子的架子,更无半分直系子弟的戾气。上到寻踪谷藏经阁,下至寻踪谷练武房,他总是和气与门人指点。性子随和他却极少外出,唯一的乐趣便是与小他四岁的妹妹唐七子上街卖字画,自从唐七子远嫁西越后,他便终日待在寻踪谷研经论道,是谷中出了名的窝里蹲。
甘云归听完莫名感慨,“不过二十一年岁,可惜了。”
“是啊。”江溢也不禁惋惜。
云色浅淡,许是下过雪的缘故,苍穹净透出一股子萧瑟,甘云归怅然若失的将视线投向天空,留下一声低不可闻的哀叹。
回程的路拖得很慢,足足花了七日才到得凤地界,席杳率领一众弟子与席子期几人道别,踏上回昭溪的水路,其余人未免风餐露宿便趁着黄昏前赶至得凤城中。
哄闹大街上,席若白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甘青司,路过的人觉得好笑可当事人却颇为自豪,春风得意的样招摇不已,若不是顾忌他身上的伤势,江溢绝对会踹上他几大脚。
甘青司得意的劲头还没过够,跌跌撞撞的行人猛地撞他个浑身爽利,那钻心的疼直让他抽气,待他抬眼就见人低着头不住道歉,等对方直起身子他才看清模样,胡渣尽显,脸色蜡黄,那一丝丝头发只差没滴出油来,晃眼看去还以为是一落魄人士。
“孟公子?”席若白出声问后,就见对方匆忙打量了眼便急色扒开人群往前跑。
“孟止?”甘青司不确定的开口,可方才那人的样子他难以辨认,实在不像是意气风发的观淮书生。
“莫不是我认错了人?”席若白见人走得快当,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还未等他细想,面前迎来一人。
“几位恩公,多日未见。”说话人面上轻施粉黛,朱裙曳地,在这人满为患的街十分惹眼,旁边皆是细碎之语。
“曲公子?”甘青司问道,“你怎么会在东吴?”
曲如令淡笑道,“西越呆腻了便过来散散心,怎想到有缘遇见几位恩公。”他柔笑的眼中恍若暖泉看得身边人一阵呆愣。
“方才我们好像看见了孟公子,他也来此地了吗?”
他微微收拢眉心,拉紧自己的长裘,“怎会?他应当在淮州才是。如令现下还有事,否则定要与几位恩公小酌几杯,还恕如令少陪了。”
甘青司摆首道,“我们只是途经此地罢了,曲公子不必挂牵。”
曲如令犹豫之色不少,像是暗自伤怀什么,又道,“还望几位恩公保重。”
“曲公子也是。”
曲如令深深看了席若白一眼,躬身施礼后朝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