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难忍,不知过了多久,甘云归在快要窒息的慌乱中百般煎熬,等他睁开眼就是甘青司模糊不清的面孔,口中气息是从甘青司嘴里渡过而来,冰凉触感在嘴唇擦过让他恍然若梦。等他看清甘青司的样子耳边仍是嗡嗡声作乱,伸手到甘青司脸上,他问道,“我死了吗?”看到对方着急的说着什么,又喃喃语道,“死了也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梦是甘青司俯身到自己身前的模样,他知道那不是吻,却在心中窃喜许久。
嘈杂之声让甘云归懵懂醒来,目及满是渔具的舱房,好半天都无法回神,他赤脚下床没走两步就无力跪倒在地,门一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诶呦,小娘子你醒了?”
甘云归瞪他一语不发。
他一副色眯眯的模样蹲到甘云归面前,手摸着下巴细细打量甘云归,“睡着是个美人,醒来更是水灵啊。”说着就伸手去摸甘云归露在外的肩膀。
一个巴掌声,男人痛呼坐倒在地,他指着甘青司直骂,“是不是想回海里待着!你个混蛋!你竟然敢打我!”
“我叫你竟然。”甘青司把单薄的被子披在甘云归身上又把他抱回床。
“你别忘了这船可不是你们的,让你们住在这里算是客气的,你可别不识抬举!”
甘青司皱眉看向他,“船长说只要我做工就算两清了。”
“那你现在来这里偷懒做什么?”
“云归,到我背上来。”甘云归听了他的话慢慢爬到甘青司宽厚的背脊,紧紧攀住他肩膀后就听他一句,“现在我就去刷船板,不会耽误,多谢提醒。”
“美——你弟弟身子骨这么差,把他带出去吹海风找死不成?”
甘青司回过头用冰寒的视线盯住他,厉声道,“就是死也得死在我眼里。”
那人听了浑身一哆嗦也不敢再冒犯。
甘云归缩紧了手,“夙冶……,”
“我逗他玩的,你不会死。”甘青司安慰道。
甘云归默不作声,又狠狠擦了擦自己眼睛。
夜里风吹得浩亮,甘云归缩在船尾身上搭着小棉被,他看着前边跪在船板上洗刷的人心中沉闷,甘青司手早已冻成红紫色,明明是大冷天后背却汗湿成片。
脚步声传来,甘青司动也未动,一人踢翻水桶道,“你还真打算在这刷一晚上不成?”
手中动作未停下,甘青司又换了一头擦地。
对方有些不耐烦,转而又向甘云归开口,“你们可是一天没吃东西了,司小弟弟你舍得你哥哥在这风吹浪打的吗?”
甘云归看着他的动作也不做声。
“船舱里好酒好菜备着,上好的软床等着你哥哥,你就不心疼?”他下作的笑了两声,“司小弟弟,你要是愿意陪我们船长一晚,我们绝不亏待你哥俩二人如何?”
“此话当真?”甘云归一句话反倒把对方吓傻了,而后连忙点头应下。
“当你个脑袋当当当!”甘青司来了脾气一把扔出抹布,“告诉你们船长,请他继续亏待,再打他注意信不信我给你们船底砸个洞!”
“你你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们船长好心救你你竟然想恩将仇报!”
“那还劳烦你代我多谢你们船长,顺便多捎带一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还问问他缺人陪吗?看看我如何?司某人随时恭候。”甘青司嗤笑一声走到甘云归身边落坐,“对了,司某今年芳龄三八,身强体壮,无不良嗜好,无小伤大病,还请您多美言几句,待哪日我飞黄腾达定不忘几位恩情,多谢多谢。”
那几人破口怒骂,气得脸色发青,许是风吹得太冷他们也没再纠缠,撒泼几句后急忙返回船舱。
甘云归撞了撞他肩膀,问道,“不过就是陪他一晚上怎么了?”
甘青司那边气还没消透彻这边又把他闹得冒火,“你小子到底明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是什么意思?”
“不是陪人家一晚上吗?”
甘青司欲哭无泪,“如果是陪一晚上有吃有喝有睡我也想啊,可他们打的不是这主意。”
“那是什么?”
“他们是觊觎你的容貌,你说他们想做什么?”
甘云归怒气横生,“丧尽天良,怎生会有这种人。”
甘青司松了口气,接着闭眼休憩,道,“总会遇见好人的。”
甘云归侧过脑袋去看他,淡笑不言。
“兴许还要好几日,委屈你了。”
“哪里委屈?”甘云归把被子搭在他身上,“夙冶,我一点也不委屈。”
也不知道甘青司听到没有,等他再偏过身去看他时,对方已经睡熟了。
这个人的身体从来都是冰凉的,甘云归犹豫许久,仍是靠了过去,两人就这样伴着海浪声在寒风中深睡。
第七十四章 甘云归:做人真麻烦
冷风吹不去全身燥热之感,头上清凉也解不去脑中昏沉,甘云归呼气时只感觉嘴皮上一阵烫,他轻喊出声,嗓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夙冶?”
甘青司在冷水里拧着布,一边回道,“醒了?”
“我……咳咳咳,”话还没说全,喉间瘙痒得厉害,他不住咳嗽,好似那心肺都要咳出来那般严重。
“你这是发热了,这船上无甚草药,待会我再去找找。”
“没事,反正又不会死人。”甘云归缓了缓又猛地咳起来。
“这位小公子可是病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甘青司回过身就见一男子站在他们后边表情甚是关切。
“是染了风寒。”甘青司回道。
“那为何不在房间内修养,海风恁大,只会加深小公子病情。”三言两语说完情况后,甘青司谢过这人的好意相问,他却也不死心,直道,“你把小公子带去我的房间吧,他这热不散身子一定挨不住,还有不短的水路,怎生了得?”
再三考虑后,甘青司还是应了下来,“在下司青,这是家弟云归,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我唤明景,是西越清平观弟子。”
“多谢明公子,若有机会,司青定好生相报。”
明景连连摆手,道,“莫礼。”
甘云归在明景出门吩咐之际开口道,“夙冶,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吧。”在山洞和船板呆了许久,他在这满是绫罗锦被的房间着实不自在,更重要的是他怕甘青司又要被别人使唤。
“无事,等你好了再说。”
“可万一他也开什么条件那怎么办?你又要去刷船板受气不成?”甘云归鼻头一酸,“做人真麻烦!早知道我就好好当我的残魂还省心些。”
甘青司反问,“哪里麻烦?”
“吃喝拉撒睡哪里不麻烦?”
甘青司打趣道,“你说的是,这么讲来当个魂还是挺划算的。要不我俩又扎进海里试试,要是走得快当,运气好还能赶上无常拉最后一批,我们连车钱都省了。”
“你你你!有你这样的吗?”甘云归气恼道,“这船上的人恁地黑心,不是要你做这就是要你做那,我不干!欠你那么大人情我还不如跳海里一了百了!”
“哟哟哟,小样,还挺有骨气。得,你只要能走到甲板上,我二话不说把你扔海里,如何?”
“你!”
“走不动吧?去不成吧?老实待着吧小屁孩。”甘青司一拍他脑袋,“学什么不好还想学人自寻短见,不知道生命诚可贵吗?”
甘云归话还没出口,门边人端着热汤走了进来,道,“小公子放心,我不会让你兄长做什么苦力活,你只管安心好好养病即可。”
一听明景的话甘云归有些不好意思,道,“明公子我不是说你,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说的都是那群没人性的渣滓。”
小样你还知道人性了?甘青司笑眼望向他,甘云归也一个得意的挑眉。
“我知道,还请两位见谅,清平观这些顽固子弟实在欠教训,还望你们担待。”
“担待担待,明公子,你是说这船上的都是清平观子弟?”甘青司就奇了怪了,他见过的仙家子弟,正经如梦岭,全门都是礼教楷模,不正经就说烟万重吧,那就是池九霄几个都还算得上是品行端正,哪有这般恶劣折腾人的。
明景低头一笑,“说来惭愧,清平观本是上古仙观,可自从成为燕华皇室道观后弟子们心性也就浮躁了。几百年来西越镇邪保皇室平安的只有我们清平观,其他门派一心向仙法,可我们却只事主皇家,好一点的能成为国师,其他的也能在各个皇亲国戚家中得以庇护,由此观里风气也实在不如百年前,难免倨傲。昨日我在房内修筑,直至今晨才听说你们落水之事,未曾想他们会如此相待,当真有失仙家风范,还多得两位海涵。”
“我说呢,仙家弟子怎会这副德行,你们老祖宗要是知道后人如此,就算把那棺材板都踩踏实也要来找这些小混账好好唠唠嗑啊。”
“好——,”刚肯定完甘青司干笑道,“好——好喝你汤,小心烫嘴。”他第一次发觉甘云归有气死人的本事。怕是清平观老前辈没气活过来,清平观弟子就先气死了。
“若先辈泉下有知,定会不得安生吧。”明景轻叹。
甘云归喝了一口汤,道,“什么不得安生,死都死了,最多也就死不瞑目。”
甘青司一把捧住他手中的碗往他嘴里灌,“瞎说什么呢,小孩子家说话不知轻重,实在是得罪,我定会好生教导。”
“小公子真性情罢了,算不得瞎话,外边流传的话不知到何种程度呢。”明景说完,一人端了热水进房,他道,“我去吩咐厨房派些饭菜过来,你们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