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缈分内之事,道子言重了。”孙缈再次谢过几人便和官兵们下城收拾残局。
无行尸作乱,几人也下了城楼,靳谌查了一遍城门结界示意没问题后,大家便往城中走去。
甘青司问,“思蔺,你怎会在此?”
“还说我呢,不是说随后赶上嘛,若不是师门有命留在此地,我怕是要到百宴才见着你们。”左思蔺早甘青司他们半天行程,日前就到达长容。
甘青司以笑应过。
“对了,若白你们留在长容可也是为了山鬼谣?”
席若白回道,“不是。师兄有伤在身,行程便慢了些。”
左思蔺苦笑,“也是,梦岭总不会让你们直系在各处盘查。”他又一拍甘青司的肩,“青司,晚上出来小酌两杯?”
甘青司爽快应下。
因东吴行尸祸乱南梁地界,左思蔺急需回信禀报,便和众人告别。
回到住处,靳谌仍旧干起他的老本行守屋顶,其他几个则跑到江溢房间进行商议。
“这次山鬼谣之事怕是早已惊动百家,他们等不及了。”江溢本来以为这事得拖到百家宴,可陆陆续续消息传来,情况怕是不妙。
“长容城有思蔺他们在,其他门派说不定会接连赶来。山鬼谣如今怕是不稳定,以他藏匿十年的本事不至于在这里露了马脚,他有伤在身。”甘青司又道,“应是席真师兄在这里,他才犯险而来。”
“我对山鬼谣没什么好感,可为了大师兄也得瞒过去。”江溢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若是一旦被人发现席真与山鬼谣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从席真到梦岭都会受到牵连,当世还没那么宽容。
席子期道,“只能掩人耳目,先把山鬼谣送出去。”
“可师兄会同意吗?”席若白怕席真有顾虑,毕竟山鬼谣带伤不便。
江溢想了半会儿,道,“不论他同不同意,山鬼谣定不能和他待在一起。”
席子期也知道江溢这话并不是意气用事,“待会我去和师兄说。”
“嗯。”
还没等席子期开口,山鬼谣已经离开,江溢听后道句还算有自知之明,被席子期闷揍一拳。
山鬼谣在甘青司他们回来后便放心离去,他不想让席真为难,便答应席真会回重莲轩养伤,在石窟等席真四更天结束回来。他告诉席真他会保重身体,他还想要陪席真十三年,补回过去的空缺,最后他会去丹生自裁,欠下的罪孽他会以生生世世去抵。
席真是笑着答应的。他想要的岂止十三年,只是命运捉弄,终难成愿罢了。
傍晚时分,甘青司提着两坛子酒就去找左思蔺,谁知那人早他一步在客栈院子堆了满桌。
“你这是打算不醉不归啊。”
左思蔺已经喝了几杯,道,“实是难得,这么多年只敢偶尔浅尝两盅,子矜喝不得酒,我也无甚酒友,好在行尸事情平复,也想放纵一回。”
把酒坛放桌上,甘青司看他苦闷的样子道,“你想喝的不是酒,是愁。”
左思蔺抬眼看他,眼中有些醉意,“青司,你就莫拆穿我了。从前你就老爱打击我,现在还不放过?”
“从前你喝的是清茶,现今你饮的是烈酒,变本加厉岂不相配?”甘青司对于他的几年一无所知,本以为这人会潇洒逃过世间伤神事,却未曾想再豁达也是伤。
左思蔺明白他的用心,道,“青司,苏幕里糟糕透了。”接过甘青司的酒,他酸涩咽下满喉辛辣,“萝儿从豆蔻等到桃李年华,我却无法让她冠我姓,做我妻。”
甘青司心中哀叹,他本以为这二人早已举案齐眉,殊不知情路坎坷,眷属难成。“可是苏幕里门规?”
“不是门规,是世俗,门不当户不对,我毫无背景,萝儿父亲不同意这门婚事。我不愿萝儿与她双亲闹僵,父母生养,若因我让萝儿背上不孝之名,又怎算得上爱她。”左思蔺替他斟满酒,“我心疼她,却无法光明正大护着她,你说,这多么可笑。”
甘青司无法感同身受,却能想象这人的苦楚。
“青司,我可以等萝儿一辈子,可我不能让萝儿等我一辈子。”
“你可不能为白萝卜做决定。”甘青司认真道,“她性子犟得很,做的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不与她站在一边,还有谁可以?”
“难不成让她孤身一辈子?”
“总比心无所依的好。她能作出这个决定,就表示她要和你一起熬,和你一起苦。心有动摇之人多不胜数,可心若磐石者也绝不占少数,思蔺,莫要小瞧了人的决心。”
左思蔺大叹几声好,又说起几年的有趣事。而左思蔺说的,大多是苏萝衣。
第三十九章 山鬼谣:你欺负我
两人把几坛子酒喝了个底朝天,倒在石桌上偶尔嘟囔几句。未几,甘青司睡着一般异常安静,只有左思蔺还揪着他衣袖说天道地。
席若白和江溢走进客栈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几个弟子不敢上前,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干着急。酒气滔天,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来的兴致,能喝得这么痛快。
“你们送思蔺回房吧,这天凉,我怕他染着风寒,麻烦几位了。”席若白对着苏幕里弟子道。
几名弟子接连道不麻烦,多谢师兄,就架着语无伦次的人上楼。
江溢上前拖起甘青司,“若儿,搭把手,师兄把他背回去。”
哪知席若白反过身去,“师兄,我来背。”
甘青司满身酒气,身前也洒了不少般若汤,江溢怕席若白介意,忽而又想到他师弟早已破例。看着两人的背影,他才真正反应过来,回忆自己哪次受伤不是他给擦洗上药,他又何曾真正在乎过自己身上血污斑驳。江溢想,或许他师弟不过是爱使性子罢了,也难怪甘青司老是把他闹别扭挂在嘴边,当真小孩脾气。
冷风吹过,甘青司清醒些许,鼻尖是淡雅墨香味,他淡笑又闭上眼睡去。
送他入房,席若白便让江溢去休息,“师兄,夙冶他酒醉不会闹腾,很好招呼,你安心歇下吧。”
江溢只得点头答应,“明日迟些出发无碍的,你待会也早些去睡。”
“嗯。”
甘青司睁开眼时,席若白正在给他折叠衣袍,这人总是什么都整拾得齐整,和他怕麻烦的性子迥然不同。待席若白放好衣服,他赶紧闭眼,也不知道原因下意识便做了。
手贴着他脖子片刻觉体温不再滚烫,席若白才把被子给他盖严实。起身吹灭蜡烛,他借着月光走到门前。
甘青司本打算钻出被子就听得脚步声近,随即乖乖合上双目。床铺发出微微声响,席若白坐到他身旁,窗外风声过,席若白声音如梦如幻地响在耳边,“夙冶,你欠我二回,这次便还了吧。”
甘青司还没闹腾明白意思,温热之物便已落在自己唇上,惊吓间,甘青司虽不敢多做反应,但也十分享受。
等脚步声再远去,甘青司悬着的心才安稳落下。他暗笑,小心眼的人看来不是自己,是听欢啊。
晨光熹微之时,甘青司便在宿醉中醒来。洗漱收拾完毕,出门正巧碰见路过的左铭。
“左铭儿,早啊。”
“前辈早!前辈怎生不再休息会儿?”
“不过小酒几杯,我可精神着呢。”
席若白拆台道,“明明昨日醉得不省人事,想骗谁呢。”
甘青司轻笑,“骗席大公子你啊。”
“师兄,前辈,我先去准备干粮,你们赶紧去吃早饭吧。”
“好,左铭儿,路上当心点。”
“是,前辈!”说完左铭就下楼去叫人。
两人并肩而行,席若白见他眼窝深陷,问道,“你可真休息好了?”
“哪能啊,一整夜都没睡好。”他把席若白都数到一千九百五十八个了都没能入睡,哪能睡好。
席若白不得说他一句,“要你喝酒,这回长记性了吧。”
“听欢,不是喝酒闹腾的。”
“那还有什么?”
你闹腾的,还闹腾得我心甘情愿。甘青司眯了眸子,道,“我自个儿招的。”
席若白迷惑望他一眼,没再理会,这人越理会越难缠,有如打蛇上棍。
两人用餐时,江溢和席子期也悠悠下楼。江溢免不得又和甘青司斗上几句嘴皮子,席斐灵三人回来正好赶上热闹,被两人逗乐得不行。
江溢问道,“师兄呢?”
席若白回道,“用了早膳,在屋里看书呢。”
“那我们吃完便出发吧。”
席斐灵他们听完话就跑上楼去收拾东西,等再次出现在大厅时,身后跟着席真。
“师兄,你怎生下来了?”江溢问。
“我听斐灵说你们早饭过后就走,我便想着提前下来,多走动走动也好。你们先吃,我在车内等你们。”左铭抱着席真的包袱,随后跟着他出了客栈。
早膳用完,几人回房收拾行李准备。
正在打包的甘青司只听得楼道奔跑声,把剑负上,门口是神色恐慌的纪漓。
“前辈!”
“怎么了小漓?”
“左铭晕倒在车内,席真师兄不见了!”
赶到客栈外时,靳谌点了左铭几道穴,他才从昏沉间转醒。先是双眼混沌一扫四周,他猛地变脸色,“师兄!不好了!刚刚两名苏幕里弟子来此求助,说是发现山鬼谣踪迹。大师兄让我上车拿剑,随后就把我打晕在车里,师兄你们快去!大师兄伤没好全怎么对付得了啊。”
“元夕。”席若白唤道,元夕立刻出现在几人面前,“带我们去找允真,斐灵你们在此等候,切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