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瞳仍是不让步,抱着他的手臂道,“宫师傅还说不偏心,你就收了阿久一个徒弟,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宫泠见他斤斤计较的样实是有趣,笑道,“阿久他对炼尸感兴趣,我也只在这方面有所建树,当然只能收他作徒。可你不同,精控鬼气的天赋绝佳,若要说起来,我还得唤你一声师傅呢。”
“宫师傅你就是狡辩,我说不过你。”白瞳泄气道。
从溪边回来的陆辰远见宫泠与一个长相绝美的人说说笑笑,相处甚为亲密,一时心中沉闷,就连招呼都不知是不是该开口。
“陆公子,多日未见可好?”甘青司见他神色犹豫遂先说了话。
陆辰远也从沉思中反应过来,当即答道,“甚好,多日未见。”
白瞳唇角勾起一抹笑,紧紧抓着宫泠的手臂踮脚到他耳畔轻问,“宫师傅耐不住寂寞,总算是开了窍?”
宫泠在他脑袋敲了下,像责备小辈般开口道,“多年不见,胆子见长。”
白瞳捂着自己脑袋顶,一边抱怨道,“还说不偏心,你都不舍得打阿久,就知道打我。”
“这就叫打你了?”
“哼。”
“好了,不和你玩笑。阿瞳,这是我伴侣,名唤陆辰远,年纪比你小几岁。”
白瞳怒瞪了宫泠一眼,因在众人面前被教训极其别扭的转过身,见了陆辰远后笑道,“在下白瞳,见过陆公子。”
陆辰远见白瞳一笑更是脸红,本有些生气的他却因这明媚的笑彻底扫了干净,意识到自己看得出神,他立马回道,“陆辰远有礼。”
白瞳又挽上宫泠的胳膊,一边道,“这么久没见我可有想我?”
宫泠宠溺一笑,“能不想吗?”
“可你方才见我问的都是阿久,我喝醋了。”
宫泠一刮他鼻子,道,“我已说明白了,见了你甚是高兴,只不过没见到阿久有些疑惑罢了。”
“为何?”
“你出现在世子身边定是受王爷调遣,可照上次世子告诉我的事态,你们三个应是一起行动才对。若非特别原因,阿久和阿苏是不会离开的,更何况现在是年期,你跟着世子大多是因为小世子,阿苏自然会去陪王爷过年,但阿久的性子定会把王爷交代的事放在首位,可现在我不见他人影当然会多问一句。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白瞳彻底无言以对,默默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败阵。
甘青司道,“我朋友出了事,就拜托小久跑一趟南梁,前几日来信说还要些时日才到金华。我们便相约在那里见面,到时一同回北楚。”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那小徒弟这般没良心,也不来见见我了。”
“没良心的是你吧,踪迹隐藏得这么好,是个人都找不到你。”甘青司拆台道。
宫泠微笑,启唇道,“人找不到鬼总找得到吧。”
一句话堵死甘青司,他也自发加入白瞳的阵营,选择保持沉默。
“快进屋烤烤火吧,顺便和我讲一下这阵子的事,我可是听到不少有趣的传闻。”宫泠说完率先走进屋子。
甘青司好奇问道,“什么传闻?竟能让你觉得有趣?”
宫泠偏头看向他,缓道,“比如,通都世子甘青司遇难下落不明。”
这个就真的很有趣了。
一个时辰大家都在屋子里烤火,金玉堂和甘云归作为事情经过的重要人物,在甘青司提及时被宫泠的视线看得发毛,老实说经历许多事他们都不觉害怕,可在宫泠打探的眼光下他们竟然瑟瑟发抖,好似要被人看通透一般可怕。
许是注意到两人的不安,宫泠收回视线,道,“固怀堂想必只是一个弃子,在百家大肆宣扬找出真凶拿来稳住人心罢了,就如同丹生一样,用一个山鬼谣来杜悠悠众口。参与的门派众多,不为人知的事也不知有多少门派掺合,如今固怀堂出了事算是给百家一个交代,再加上百家盛宴固怀堂也出了风头,如此下来合情合理大家就免于忐忑,然后松懈,就如清邑便是最好的例子。”宫泠叹道,“就连远古门庭都被算计在其中,这个人到底是何等的心计,多年的布局,缜密的计划,还真是有心。”
“宫泠你觉得幕后之人是何目的?”
“本来我以为十年前之事是针对北楚,要知道那时三国对北楚芥蒂,恨不得早日将北楚连根拔起,除尽天下鬼师。到后来我四处走访,发现百家为了对付行尸开始钻研鬼术,也担心他们是想以鬼师对付鬼师。直到你说灵鬼双修,我才觉此事并非这么简单。”
“何解?”
“十年前他们不是想除掉甘无衣,而是为了得到甘无衣。你说你遇到的黑衣人为灵鬼皆修之人,那么当年他大费周章跑去北楚很有可能是为了权衡他的灵鬼两力,毕竟能潜入北楚又能将破鬼阵发挥到如此地步,可见他灵力不低,那么甘无衣正好是他的目标,就如同现在的你一样。”
“难怪当年阿娘宁愿噬魂也不肯离魂。”
“曲儿应是察觉到了,担心被人利用所以才接受了噬魂。难怪当年我手下的活尸和属下未见行踪,想来不是被人杀了,而是被掳走当作试验之用。”宫泠不自觉间捏紧了手,“那人的目的绝不是除鬼师,只怕是为了一己私欲,却要……,”
看出宫泠情绪波动异常,陆辰远连忙轻轻拍背顺着他的气。
“宫泠……,”
“我当初为何没看出来,北楚多少百姓,竟被人用作棋子。当年甘无衣说靳谌灵力有异我并未放在心上,只因他笑嘻嘻的说他定有法子保他性命,就连路北的事我都未曾深想,当时若是早些发现,把靳谌的身份查下去……,”
“宫泠,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你莫要责难自己。”甘青司知道十年前的事对宫泠的打击有多大,那怕是他心中永远也磨不去的痛,可他更怕宫泠自责,将过错全部揽下。
“世子,你可曾想过当年甘王爷的孩子?”
“你是说……,”
“你出生前几月,北楚有过一次动荡,发现有外人入侵可一直找不到敌人踪迹。当时甘无衣和甘王爷一同在外查探,正巧甘王妃临盆诞下一子,可甘王妃当时大出血整个王府一片混乱,而那世子也被趁乱带走从此生死不明。恐怕自那时起,就有人盯上北楚了。”
甘青司知道自己有一个至亲的堂兄。那是二十五年前甘信一生的遗憾,他在同一天失去了挚爱,他的妻儿离开他身边,从此天各一方。直至今日甘信都未放弃追寻他儿子的下落,可是他的孩子如同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要是当真如此,说不定那个孩子在幕后之人的手里。”
“就算不在,至少他定知道世子的下落。”
“他为的什么?”甘青司问出口时双目已不再清明,“我父母,我兄弟,我通都无数性命全部葬送,靳谌他……,”
“我不知靳谌出于何种理由,可就像你们猜测,若不是受制于人就是受惠于人,他与幕后之人的关系定非同一般。”宫泠合上双眼,“世子,这笔账一定要算清楚。”
甘青司扣紧掌心,道,“我会的。”
夜深后,林子里空旷得让人心寒,甘青司坐在石坎上想着下午的对话,忆起十年前的一幕幕他实是无法安眠,宁愿吹着冷风看着晓月也不愿入睡,任由愁结不断涌上心头。
“怎么不去睡觉?明日一早又要赶路了。”
一人坐在他身侧,抱着膝盖呼了口气,一下热气就消散,他低低道,“你不也没睡嘛。”
“啊,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心事?”
“算是吧。”
“一点都不像你。”
“哪里不像?”
“我认识的甘夙冶一直嬉皮笑脸的,偶尔虽然严肃得害怕,可是很少见你这样。”
“见我怎样?”
“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你不是说少见吗?那应该还是见过的吧。”
“我在小仙使身体里见过,南梁湘百你从凤箫吟回来之时就是这样的神情。”
“是吗?”
“嗯,还有在西越昭溪,你饮下参商之水也是这副模样,着实让人烦躁。”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你可能还要烦躁一会儿,恐怕一时间我转不过来。”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甘青司眼中的光很暗淡,就像雾蒙蒙的月被笼罩了一层灰,他开始说起十年前,从四国府求学到通都一事,简简单单的话却让甘云归听得满脸泪水。
甘青司只是平淡的述说着自己的过去,可眼里切切伤痛将他的心境一览无余。
“夙冶,你是不是很想他们?”
“不敢去想,有时候生怕想多了会白费他们的心血,因为想跟他们一起走。我养伤的几年无数次梦见那一日,就像宫泠一样,若是真的和他们一起去了会不会就不那么难捱。可是我不能放过罪魁祸首,更不能辜负我阿爹,还有,我知道有个人在等我。”
甘云归眼泪像是落进心里那般咸涩,他道,“你是说小仙使?”
“嗯,我其实不敢确定听欢还记不记得,但是,饶是十年我也想去确定。后来我便带着这些念头一直在北楚奔走,直到我再见到听欢,我才确定我没有错,还好我走过来了。”
“我要是……,”
“嗯?”风声太大一下把甘云归的话淹没,甘青司问道,“云归,你说什么?”
“我说还好。”甘云归没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口,他其实想说的是,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