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绪清?”就在这时廖池突然抬起头叫住了我,我身子一僵,整了整衣服,推门进去。
他皱着眉头一手按着额角,明显是醉宿之后还在头疼,见我进来,他身子前倾胳膊搭到办公桌上,声音有些沙哑:“有什么事吗?”
我把文件推到他面前:“这起策划我弄完了,您过目一下,看看有什么差错。”
廖池嗯了一声接过文件夹,却是没有翻开,径直把它放在桌上那一摞书的最上面,转而问我:“伤好些了吗。”
第17章 中计
“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过两天应该就能拆线。”说完我顿了顿,略一沉吟,再次道:“廖总,我想问你个事儿。”
“你说。”他示意我坐下,我没有推辞,拉过办公桌旁边的椅子,坐在廖池对面,说出了那个一直存在心里的疑问:“廖总,我这样明目张胆地替娅娅上班……不会被她家里人发现吗?”
“这个啊。”他闻言唇角微微上挑,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着我满眼认真地道:“娅娅她父亲虽然是公司的股东,但现在在国外疗养,一般只会在年终和年初来公司看看,不会干涉太多的事情,娅娅叫你签她的名字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你放心,不会出事的,就算出了事,也有我在上面顶着。”
“这样啊。”听他这么说我放下了心,“我是怕娅娅他父亲发现之后会找人干掉我。”
“哪儿能啊,白总脾气很好的。”廖池不禁失笑,说着他从那摞书的最底下抽出一册厚厚的装订本,推到我面前道:“这本来应该是楚菁菁的活,但她昨晚喝多了,今天没来,你帮帮忙?”
我拿起那叠纸翻了翻,点头答应道:“成,什么时候要?”
“明天中午前,越快越好。”
我应了一声起身就要回去,这任务还是蛮重的,对于我这个半吊子来说也算是个挑战,我和他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走到门口廖池突然叫住了我,我转过身,他犹豫了一下,有些窘迫地问道:“昨天晚上……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没有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在此提点之下我突然想到车还没给老李开来公司,道:“对了,昨晚我开了李叔的车还在你家……”
“我会叫人去开的。”他似乎是松了口气,笑道:“真是谢谢你了。”
“您客气了。”我推门出去,回到自己办公室,坐在桌子后面,翻着刚拿过来的文件,给顾川打了个电话。
没人接。
今晚常言就要拜顾川的大师兄为师了,当年我拜顾川为师的时候程序繁琐的要死,流程冗长到让人只想睡觉,估计现在顾川正忙着准备这事儿,想到这里我也不再去试图骚扰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开始工作。
整个五月就在忙碌中悄然度过,我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工作越发得心应手起来。头上的伤没过几天就拆线了,留下了一道大约四厘米长的暗红色伤疤,所幸位置比较偏,对颜值没啥影响。
常言拜师一事进行得非常顺利,顾川经常晚上从医院里跑出来,教他些东西,我空闲时会跑过围观。不过常言对他的师父是个牌位这件事很是纠结,我心想不能让他这么一直耿耿于怀下去,于是很好心地告诉他他师傅现在已经转世了。
虽然现在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孩。
然而生活不会就这样一直平静下去,像是一片微小的羽毛悄然地落入水中,也会激起圈圈涟漪一般,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琐事,现在想来已是隐隐昭示了一切。
六月上旬廖池公务出差,廖池让楚菁菁驻守公司,我也就理所当然地跟着他去了东江市。从机场出来后已是华灯初上,我们赶到提前预订好的酒店,吃过饭后进了各自的房间。
我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西装脱掉,先前野惯了,到现在还没大适应穿这么正经的衣服。我打开窗户,坐在床沿,吹着徐徐的小风,开微信和同事闲聊了几句。
在各种交通工具上奔波了一天我也挺累的,明天还有生意要谈,肯定清闲不了,我看了眼表,决定早点休息,放下手机去冲了个澡,打算就此睡下。
我入睡向来相当快,而且自从觉醒之后就再也没做过梦,睡眠质量好得很,一般的小动静根本就吵不醒我。但是今夜,我却出奇地在大半夜醒了。
东江市临海,六月份的时候还挺凉爽,晚风吹的窗帘轻盈地飞起,投出一片变幻莫测的影子,在深夜里显得些许瘆人。我觉得周遭的气氛有点不对劲,缓慢地眨眨眼睛,在黑暗中前无声息地坐起来,穿上放在床脚的裤子,尔后凝神细听。
风声,虫鸣,街道上汽车驶过的声音,一切如常。
周遭没有丝毫异样的痕迹,我掀开窗帘站在窗前,城市夜晚不灭的万千灯火映入眼中。我皱起眉头,心里除却那股不安感又多了些毫无源头烦闷。
找不到目标,我站着吹了会儿带有咸湿气息的海风,打算回床上继续休息,不曾想才刚触到柔软的床垫,食物甜美的气息就夹在海风中间飘散了出来。
廖池……
我瞬间兴奋起来。
我这十几天都没有去过廖池那里,本来就有些饿了,深更半夜被噩梦的味道一刺激,仅剩的睡意彻底消失不见。
于是我化成本体,直接穿墙进了就在隔壁的廖池房间。一进屋我便感觉到这次廖池身上散发出的味道比以往都要浓重,重到我几乎都有些要喘不上气来。
我皱起眉头,抬手在房间窗户和门上布下结界,瞥了眼黑暗中廖池脸上明显流露着痛苦的表情,进入他的梦境。
这次的开场仍是一片漆黑,只不过,连那唯一的光点都不见了。
我左手手指轻轻一捻,淡蓝色的火苗从指尖跃出,照亮四周,目力所及的地方什么也没有,远处是不知道蔓延到何处的黑暗。我随便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被火光破开的黑暗像是雾气一般缓缓流动着。
不对……这不是廖池的梦。
我挥手熄灭了火,一切重新被黑暗占领。我摒住呼吸,仔细聆听着这世界中的一切。
我的心跳声。
不,还有。
我抬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感来袭,心跳陡然加速,于是本来重叠在一起的不同心跳声,由此错拍。
就是你了!
下一秒,我手中的噩梦凝成锋利长剑,狠狠刺进了脚底的纯黑地面。魇发出一声凄惨嚎叫,巨大的身躯化作无数蛆虫,噗的一声散开钻进四周黑暗消失不见。
但黑暗并未就此散去,只是在我脚下,一条狭窄小巷突然出现,青灰色石砖砌就的矮墙上爬有点点青苔,壁挂式的路灯玻璃灯罩上粘有虫子的尸体,阻挡了灯光。我放缓呼吸,一步步向前走去。
走了没多久,我听见了身后渐近的急促的脚步声和男孩的喘息,略微回头瞥了一眼,整个人化为一阵深蓝烟雾,尔后渐渐变得透明。
小廖池急速奔跑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视线中,男孩白净的脸上有一道血污,他沿着这没有尽头的小巷跑着,似乎正被人追赶。
然而,他身后确实是什么也没有。
他从我面前跑过,并未查觉我就在那里。我记得之前做出不再帮他的决定,只是远远跟在他身后。
这里已经没有了魇的气息,他在躲什么?
他跑了很久,一直到控制不住双腿似的踉跄着摔倒在地上才停住,小廖池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却是始终没有落下。他扶墙努力站起来,狠狠喘了几口气又要继续往前跑。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小廖池面前无数蛆虫从地上钻出,瞬间汇聚成一只有着圆形口器巨大黑虫,那直径和身子相当的口器四周是一圈圈锋利细碎的牙齿。黑虫猛地向前探身,正面咬住了小廖池腹部。
噗呲一声,血落了满地。
没有意料之中噩梦的香气,剧烈的恶臭瞬间席卷了这个世界。
中计了!
我心叫不好,瞬间出现在那怪物身后,手中雾气喷出,一掌把它拍成了烂泥。男孩扑通跪在地上,手还扶着墙,他整个腹部被撕烂,不断有鲜红的脏器从那致命的伤口中掉出,落在地上。
他抬起头,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的神情,只是眼泪流了下来,哽咽着轻声对我道:
“哥哥。”
下一瞬,那股恶臭达到了极致,我被猛地弹出了梦境。
回到现实时我竟突然变成了人类形态,猝不及防地摔在廖池床上。强忍住想吐的感觉,我赶忙连滚带爬的下去,就地一滚躲到窗帘后面,缩在墙角,整个人靠在墙上,等待着眼前闪烁着金星散去。
是驱逐咒。
眼球涨得极为难受,我听见被噩梦惊醒的廖池猛然坐起来,他压抑地急促喘息着,似乎还没有从被虐杀的梦境里回过神来。之前设在窗户上的结界已经被人破开。我试着动用能力,几次都是失败。晕眩感渐渐淡去,我屏吸听着廖池的动静,喘息逐渐平复,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后,他似乎又重新躺下了。
就在这时,我肩上传来一阵刺痛。我当即抬手拍去,同梦境里形态相同的蛆虫滚圆的躯体被拍爆,鲜红色的血沾在我皮肤上,一片瘙痒。我回头,借助窗外透出的灯光,看见背后的墙上已经满是这种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