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定地抹了把脸,知道自己的模样比他好不到哪儿去,干脆把“血痕”抹成一片,自行涂了个红脸。
最惊恐的那一刻过去,廖池见我如此淡定,唇角甚至还有丝戏谑笑意,一下子得到了安慰,也很神奇的定下心神,强行吞回已经到了嘴边的下半声尖叫。
我摸摸他的脸,微眯起眼看向前方,婷婷袅袅的薄雾从墙壁四周涌出,很快把我们两人严丝合缝的包裹起来。
腥气飘入鼻腔,有什么正于暗中悄然逼近。
我把廖池挡在身后,微弓起身,一手握拳在身前同脖颈齐平,护住脆弱的喉管。
来了么?
第137章 重伤
雾非常的浓, 配上漆黑的天色,简直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手机中的光无法穿透迷雾,我把手机给了廖池, 让他照着四周。
廖池知道不能碍我的事, 主动松开抓着我的手,换成捏着我外套下摆。他举着手机, 光束以微小的幅度不断颤动,显然是他的手在抖。
腥气愈加浓重, 就连廖池也察觉到了, 他抽了抽鼻子, 嫌恶地皱起眉头。
我神经紧绷到极致,静候着异动的发生。
风吹雨落,打碎几丝青苔, 两人咚咚的心跳一个比一个快。
手电光芒缓缓移动,在快要移走消失的微弱光亮里,一双猩红的竖瞳骤然出现在迷雾掩映中。
对上那双血瞳的刹那我一把将廖池推开,下一瞬黑影咆哮着扑来, 我想都没想悍然出拳相迎。
肉体相撞的闷响响起的同时我侧身躲过黑影的一爪子,它一击不中,落在地上, 极为灵巧地扭身,后腿猛然发力跳起,再次对我扑来。
被我推到一边的廖池刚刚稳住身形,手电的光扫过它半个身子, 然而已经足够,我看清了它的模样,心中有一瞬的诧异。
那是只黑猫。
在集体旅行时我曾在廖池梦中见过这只猫,那次我一时疏忽让魔钻了空子,以至于小廖池被活活啃食掉了一整条手臂。
之前我处于全盛,收拾它好如虐菜,可现在我无法使用任何具有攻击力的法术,只能依仗这幅算得上强壮的身体。
黑猫能将人撕得皮开肉绽的五爪闪着寒光,我躲闪的同时目力凝聚到极致,却也只能捕捉到它拖出的残影。
雨下得更大了,尽职尽力地阻隔我的视线,电光火石间我只能凭借直觉伸手,指尖碰到毛绒时猛地握紧,一把抓住了它尾巴。
负责保持平衡的尾巴被狠狠攥住,黑猫顿时乱了身形,发出刺耳哀叫。
我抡起胳膊狠狠一贯,黑猫砸在地上,噗的一声爆成一滩黑红相间的血雾!
这么好收拾?瞬间的诧异后我心猛地一沉,只见血雾在半空中重新凝聚,转眼化作了一只巨大的丑陋蠕虫。
这蠕虫曾我见过无数次,它张开口器,露出其中一圈圈细密锋利的牙齿,几根触手唰的从里面飞出,鞭子一般朝我抽来。
触手上带着无数细小的吸盘,我毫不怀疑这玩意儿碰到我身上之后能把我整个人吸干,当即抄起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的廖池拔腿就跑。
雨还在不停的下,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雨水变色,很快将全身染成血红,两个“浑身浴血”的人在小巷中狂奔,手电光在脚底剧烈摇晃,迷雾没有丝毫要散去的迹象,踩进水洼发出的急促啪啪声响遮掩住一切细微的动静。
跑出去得有二里路,我们渐渐停了下来,廖池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但全力跑了这么远路也有点受不了,撑着膝盖急促的喘.息。我回头望了一眼,什么都看不见。
沉重肉体研磨过青苔发出诡异声响一丝不落的传进耳朵,我低低咳嗽一声,对廖池道:“到我身后去。”
“那是什么?”廖池一边听话的后退一边喃喃问道:“我好像梦到过它……”
“就是你梦里的东西。”我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跑是一定跑不掉的,魔既然主动出手,就一定有困住我们的信心。
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变成廖池梦中出现过的其他形态……我心里七上八下一点底都没有,失去了力量的我,根本无法将它摧毁,要是它每个形态都来一遍招呼我,别的不提,我差不多能直接累死升天。
响动渐渐近了,我浑身肌肉绷紧,准备上演一出赤手空拳决斗异形的大戏,而唯一的观众廖池小同学正在我身后瑟瑟发抖,手指紧紧勾着我一片衣角。
“别怕,我又不会扔下你跑掉。”生死时刻我抽出一份心神安抚廖池,少年紧张地嗯了一声,把我衣服抓得更紧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念头出现了一瞬便被我强行掐断了,两根触手从迷雾中蹿出,角度刁钻毒辣地朝我小腹和脖子袭来。
“蹲下!”我对廖池大叫一声,同时就地一滚躲过触手,借着翻滚的力道两腿猛然蹬地,以身子几乎平行于地面的姿势蹿上前,眨眼间便到了虫子身侧。
我憋着一口气,一手作爪狠狠扣住蠕虫层层叠叠的赘肉,不顾指腹被粗糙的硬皮咯的鲜血淋漓,腰部一拧翻身上去,整个人趴在了虫子身上。
吐出胸口里的浊气,我找不到武器,只能握紧拳头重重打在蠕虫头顶——那个部位姑且称它为头顶吧。
砰的一声闷响,蠕虫发出痛苦嘶叫,我也疼地倒抽一口凉气,借着疼痛带来的狠劲儿,我照着同一个地方狂风暴雨般揍了几十下,拳拳到肉。
蠕虫疯狂扭动身子想要把我甩下来,无奈我趴得比狗皮膏药还结实,红着眼一刻不停地出拳,其间口器中抽出的触手试图把我从背上掀下去,狂乱之中力道出奇的大,在我后背上撕出一道道狰狞伤痕。
终于噗呲一声,蠕虫头顶那一小块地方在连续击打下爆开,我将半条胳膊伸进它没有颅骨的脑壳里管他三七二十一胡乱一搅——
同一时刻触手上的吸盘吸住了我左肩,我只觉那里一疼,浑身血液都好像在巨大吸力下向左肩流去!
操!我立刻从蠕虫身上翻下来,反手抓住正吸着我的那条触手,拼尽全力狠狠一拔——
噗!
吸盘连带着一大块血肉从我身上硬生生脱离,我疼的面容扭曲,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却不忘将触手摔在地上,踩上去用鞋底来回狠捻。
蠕虫的脑组织被我破坏,叫声越来越微弱,很快摊在地上,只剩下了一阵阵生理性的抽搐。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全身上下都因极度疼痛叫嚣着,眼前纯黑过后是无数跳跃的金星。我跌跌撞撞后退两步,被廖池一把扶住,猛地呕出一口血。
本来就是一身红雨,廖池第一时间并没有察觉到我的伤势,直到他感觉到了我左肩上不断向下流淌的温热液体,嗅到了腥味,才惊恐地倒抽了口凉气。
“你受伤了!”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查看我的伤口,看到严重撕裂的左肩再次抽了口气儿。
我低头看了看,唇角扯出一丝苦笑。我那两个拳头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关节处甚至有白森森的骨头突破了薄薄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整条手臂被震得发麻,酸软的根本抬不起来。
蠕虫无声无息地化成黑红雾气,正要重新凝结,我侧身用肩膀推了推要扶我的廖池,低声道:“你走吧。”
“走?你说什么胡话!”他猛地提高声音呵斥我,带着压不住的哭腔:“你,你撑住,我们一起走……”
“走不了的,我必须在这里拦住他。”我冷眼看着逐渐凝聚成男人模样的黑影,声音却极尽温柔。
“不,我们一起走……”
“我可能没法带你回去了。”我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唇角,突然笑了:“不知道金柠和顾川看到我非但没能把你带回去,还自己死掉了会是什么反应。”
“你不会死的,有我在,你不会死的。”廖池一个劲儿地胡乱摇头,想要背起我,我轻轻把他推开,朝着那不甚清晰的人形抬了抬下巴。
“你先走,我得把他收拾了。”
人形的轮廓我十分熟悉,正是廖池噩梦的源头,他那醉鬼便宜爹。
“不行!一起走!”少年倔的要死,使劲拽着我胳膊,我疼的嘶的一声,用右肩把他撞到一边去:“我不能带你回去了,不管怎样,好好过这一辈子吧。”
强壮的男人醉醺醺地朝我们走来,手里是半个染了血的破酒瓶,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我似乎都能闻到他喷出的酒臭味儿。
多么熟悉,在二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这个男人也是以同样的姿态,抓回了目睹母亲身亡不顾一切想要逃离的小廖池。
埋藏于灵魂深处最刻骨铭心的恐惧让廖池止不住发抖,纵使这样,少年还是竭尽全力想要把我带走。我低头看了眼自己模样凄惨的双手,深吸口气,死死盯着雾中逐渐清晰的人影,缓缓抬手做出格挡式。
“快跑吧,别回头。”
近了。
男人摇摇晃晃,双眼闪烁着邪恶的猩红光芒,我握紧拳头,静候他的第一击。
充血的耳膜嗡嗡直响,尖锐鸣声愈演愈烈,我听不到身后的廖池是否已经听话的离开。
屏息凝神间,后颈突然传来被重击的疼痛,我眼前猛地一黑,不住向前踉跄一步,差点软着腿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