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年纪太小,没见过社会的险恶,而现实中的廖池,虽然心眼儿也好,但对同自己有着严重利害关系的人从不手软,就像之前想方设法害他的王少爷一样,被狠狠整了一顿。
当天傍晚,廖池又把我叫了过去,让我帮着偷偷摸摸搬了一些大厚书藏进了辉腾里,我翻了翻,净是些大学的医学基础课本。
就算在全然不同的生活环境里,他到底还是长成了一个心思坚定的人。
“你帮我藏着,这些东西不要让我家里人看到。”天很热,廖池额头上出了些细汗,他扯了扯被汗黏在胸口的T恤,轻轻松了口气。
我掏出一包纸巾给他:“擦擦吧。”
廖池略微犹豫,还是接下了,撕开包装抽出一张擦了擦汗,状似随口问道:“你今年二十四了?”
“嗯。”
廖池把并没有因为少了一张而瘪下去的小包纸巾还给我:“之前是干什么的?”
“给人家当秘书。”
廖池一挑眉,似乎没想到我竟然做过这样正经的工作:“那怎么不干了?”
“老板跑了,不要我了。”我把书搁进后备箱一部分,几本廖池正在看整齐放在副驾驶底下:“这样应该就没人能发现了。”
廖池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回答,沉默一瞬后道:“你那老板也够缺德的。”
我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不禁开始想他如果知道那个所谓的缺德老板就是他自己,会作何反应?
“好了,以后你想看书,就来车上看吧,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走吧。”少年一挥手,方才擦过汗的纸巾还被他攥在手里。
又经过的几天的相处,我了解到廖池正处在刚高考完的漫长假期里,而家里人已经着手准备让他接触家中产业了。就比如我现在,就要送他去公司旁听董事会。
“你能听懂吗?”我还是没忍住,多嘴问了句。
“当然听不懂。”廖池理所当然道:“我又从来没接触过,上哪儿懂去。要不是我外公想着要让我两个表哥去北美和欧洲发展产业试试,哪儿能轮到我啊。”
“你这么聪明,要想干肯定能干的很好。”
“你倒是会夸人。”
“我这是实话实说。”把车停稳,我打开车门锁:“到了,下车吧。”
廖池解开安全带,把他一路上一直摊在膝盖上看了大半的医学书塞进座位下面,下车了。
我现在所有生活都是为了廖池,他不在身边,我自然也没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又把他刚塞进去的书发出来,随便翻着打发时间。
算了算,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天了,廖池对我的态度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横眉冷对,虽然还有些别别扭扭,但总归是好了不少。我盯着书上人体肌肉图漫不经心地看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
我探头向外看去,目光触及一块白色,随即瞳孔猛然一缩。
我开门下车,拾起掉在车轮旁的兔子玩偶。
它和金柠的那只小兔子一模一样,黑色豆豆眼,耳朵有时会垂下来,三瓣嘴向上翘着,就是个头小了很多,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气。
是个真正的玩偶。
我拎着玩偶回到车里,拍干净它身上灰,又捏了捏它软软的耳朵,发了会儿呆,最后像是小时候过家家一样把它端端正正地放在副驾驶上。
这是金柠给我的第一个提醒,意味着现实世界中,第一天已经过去了。
一比十的时间流逝速度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从廖池昏迷到我进入幻境短短四天中,他已经长到了十八岁,但这种Bug对我没啥影响,我选择不去管它。
我一共有五个月的时间去唤醒廖池,而现在已经过去的十天,在这十天里,我成功接近了廖池并成为了他的第一个男人,也算是圆了我一直藏在心里的隐秘渴望。
其实作为司机,我和廖池相处的时间算得上挺少,不过因为有了肌肤之亲,加上共同承担着学医的秘密,可能还有着潜意识里对我的感情,这进展速度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突飞猛进了。当初我不知不觉中被他速度攻略,如今一切都要反过来,换成我追他。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我对自己鼓劲,照这个势头下去,一定没问题。
两个小时后廖池出来了,面色疲惫,我把兔子布偶塞进他怀里,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揉揉。
廖池对我哄小孩的法子嗤之以鼻,到家下车的时候还是顺手把布偶拿走了。
我以为这样平淡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廖池对我有感觉的那天,然而,生活有时候比狗血小说还要狗血,在第十五天,小少爷他被绑架了。
前一晚我送廖池去参加了孟秦凉举办的聚会,廖池说他晚上要在孟秦凉那里睡,叫我回去,我虽然答应了,但没听他的话,用了障眼法隐住身形,在角落里注视着他。
我知道自己如今时刻都想偷窥廖池的样子很恶心,但我忍不住,一想到我正处在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廖池的悬崖边缘,就恨不得时时刻刻让他呆在我眼皮子底下,不放过任何能看到他的机会。
廖池中途去了趟卫生间,我没跟着,然而过了半个小时,他都没回来。
我心生疑虑,去卫生间看了趟,没找到人。
很快孟秦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去找了一趟。
不过我们都没太担心,毕竟廖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出事儿的可能性很小,大概是突发奇想出去吹风了吧。
我想给廖池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又怕他烦我说我事儿妈,最后还是放下了手机。直到第二天,我去准时去到廖池家准备带他去公司,才知道他被绑架了。
绑匪是凌晨一点打来的勒索电话,开口就要两千万,不许报警,否则撕票。廖奕蓉和孟封第一时间偷偷报了警,随即连夜准备好了钱。十二年前的两千万着实是一笔巨款,但以廖家和孟家的底子,凑出来也不是太难的事。
廖奕蓉坐在沙发上,眼睛哭得通红,还在不住抽噎。孟封搂着她,虽然也是一脸焦急凝重,但依然温声安抚着廖奕蓉。家里大大小小的人坐了一整个屋子,而中央,是放着两个黑色手提箱的餐桌。
手提箱敞开着,管家正往里面一码码地装钱,戴着白手套的手止不住地抖。几个警察在一旁,低声商量着对策。
这个年代电子追踪技术并不先进,加上绑匪只打来过一次电话,根本无从追踪。我不了解警察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一直从小照顾廖池的保姆在央求他们一定要保住孟小少爷,钱他们可以不要,但人一定不能出任何事。
显然这一家人都是“破财免灾”意思,钱没有了可以再赚,但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管家最后清点一遍锁上手提箱,他是商量后确定的送钱的最终人选,几个警察换成了便衣,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前往绑匪要求的地点。
我没有跟过去,而是偷偷从廖池卧室里找到了一根他的头发,在上面下了追踪咒,盛了小半水的瓷碗里黑□□浮着,在无形力量的影响下,发丝缓缓转动,最后指向东南方。
我开了辉腾,把碗小心翼翼地放在垫了硬木板的副驾驶上,顺着头发丝的指向开始寻人。
这颇有种打游戏寻宝的感觉,可我要找的比那些虚拟的宝藏重要多了。用了一个多小时,我才彻底确定了廖池所在的位置。
这是片还未建成的游乐场,据说是因为建到一半资金不足,不得已搁置了——然而我知道,这个游乐场迟早会建起来的,至少我和十二年后廖池曾经去这里玩过。
我端着水下了车,开始精准定位。
一直走到鬼屋附近,我看到了一个黑衣男人。
根本不用看碗里的头发,我就知道自己找到地方了,除了绑匪,还有谁会在这片已经停建的游乐场里?
我把碗放在一个角落里,悄悄跟上了那个男人。他拎着一包东西,径直掀开厚重的布帘,走进了鬼屋。
布帘缝隙中隐约有光线透出,我捏了个障眼法,侧身从缝隙里挤进去,尽量不掀动布帘。
“先给他吃点东西吧。”我跟进来的那个男人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
“去吧。”杂物堆积的角落里传来另一个男人含糊不清的声音,他身形被太多东遮掩着,看不清晰。
那个男人嗯了一声,我眼前一亮,赶忙跟在他身后。
鬼屋已经建好了大致的轮廓,通道逼仄狭小,男人一直往深处走,七拐八拐路线复杂到我转了几圈就认不清方位了。终于他停住了脚步,蹲下身,过了五六秒后有直起来,转身往回走。
我后背紧紧贴着墙,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男人的胳臂几乎是擦着我胸口过去的,所幸他并没有察觉到还有一个人。
等他走远了,我赶忙上前,却是脚下猛地踩空。
下意识地惊叫脱出口的瞬间我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丁儿点声音,经过短暂坠落后,我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疼啊。
“啊——”少年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空旷地面上腾起的灰尘,然而我很快从地上蹿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那叫声便短促的犹如被掐断的鸟鸣,只是尖厉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