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吸血鬼还是杀死了韦尔伯特夫妇,想到这里她就难受。
“她没有立刻杀死我妈妈,因为她的真实目的是惩罚我们一家。只是单纯的杀死她和我,完全不能平息她对我们这一家人的愤怒与憎恶。”
“惩罚?”
“对,惩罚。直到听那吸血鬼愤怒地说,我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是巫术团体破晓的主要赞助人。他们赞助破晓钱财,支持那群施法者无差别对他们的同伙下手,而他们没办法立刻将破晓毁灭,就决定从我们这些在暗地里支持破晓的普通人开始。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吸血鬼已经从很久以前就盯上了我和我的家人,所以他们才会特地选在爸爸出远门即将回来的日子下手。”
黛西听懂了一半,最终还是选择说出自己的疑问,“破晓是什么?”
“破晓,顾名思义是清晨第一缕阳光划破黑暗的那一刻。”希拉的声音在狭窄拥挤的地下室内回荡,“纵使是吸血鬼猖獗的瘟疫之地,阳光也意味着温暖与安全,这就是神明的法则。至少那只吸血鬼是这样说的。她将我和妈妈控制在客厅,等着最后的主角,也就是我爸爸回来,在此之前,她绝对不会伤害我们。”
“你爸爸……”
希拉笑了一下,黛西听得眼眶通红,“是啊,他还是回来了,即使在庄园外,他就有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没有抛下我们母子,他还是回来了。他一回到家,连斗篷都来不及脱下就被女吸血鬼——我忘了说,她叫布莱安娜——给控制住。吸血鬼就是这么强大,普通人如果想要对付它们就必须趁其不备,否则下场显而易见。她说,既然人到齐了,好戏就该开始了。”
黛西浑身发抖:肯定是那个叫布莱安娜的吸血鬼撕碎了希拉的父母。
只是她忘了,如果真的是布莱安娜下的手,那么为什么希拉会在这个地方,以吸血鬼的身份。
“布莱安娜当着我爸爸妈妈的面转化了我,然后看着我从活人转化为吸血鬼,趁着我的神智尚未恢复的时候,催眠我,给我灌输了这样的念头:‘在你面前的那对男女是你敬爱血族之母的仇敌,为了你的母亲,杀死他们,折磨他们,这样你的血族之母才会喜爱你’新生吸血鬼都是这样,对他们的‘父母’言听计从,我也不例外,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着那两个人伸出了手……后面的事情我猜你应该知道了吧,现场有多惨烈有多恐怖,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黛西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希拉说出的每一个单词黛西都能够理解,但拼凑在一起成了她完全不能理解的一件事:动手的不是布莱安娜,而是韦尔伯特夫妇的独生女。
布莱安娜对刚成为吸血鬼的希拉有绝对的统治权,她蛊惑她杀死了自己的父母,以怪物的身份。
“到现在我还能回想起,妈妈是怎样跪在我面前哀求我的。爸爸已经被我撕成了碎片,她哭得那样厉害,精神已经完全崩溃……她怎么都想不到,会是我杀死他们的。”
“不要说了!”黛西捂住耳朵,“忘了它们吧,求你了,希拉,忘了它们吧!这不是你的错,这些都是那个叫布莱安娜的吸血鬼,还有破晓的错。”
五十年前的真相居然这样地充满了讽刺。黛西真想回到半个小时前,阻止那个满是好奇心的自己。
希拉笑起来,笑声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悲哀,“黛西,快点从这里逃出去吧。”
早晨六点过一点,卡尔蹑手蹑脚地溜回了自己的家。
这几天他都是这样,白天在家里当个好孩子,晚上去埃德加那里陪着痛苦的托德。
因为拎着大提琴的缘故,他必须走正门,没想到他还没把钥匙插进去门就被人打开了。他对上爸爸憔悴蜡黄的脸,之前准备好的借口全部堵在了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记得,爸爸总是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可短短几天,他就像老了十多岁,皮肤松弛,眼神涣散。
“你去哪了?”爸爸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夜晚正是最危险的时刻!我要是再把你弄丢了我要怎么跟你妈妈交代?你不是总和克罗夫特家的男孩一起玩吗?他失踪了,到现在都找不回来,克罗夫特先生都快急疯了,我昨天见到他,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了……他一直在跟我说,如果那天他肯请假陪他们母子去医院就好了。你难道希望我变成那个样子吗?”
“托德……”卡尔眼睛里的光芒熄了一瞬,“托德的爸爸,他还好吗?”
“怎么可能会好。”莫里森先生深吸一口气,“我还有你,而他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所以求求你,就当是为了爸爸,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昨天晚上我和埃德加在一起。”卡尔低声说,“我和他在一起,他不会伤害我。”
真实情况是埃德加并不在家,直到他离开都没有回来。他担心埃德加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他向埃德加发过誓,太阳升起他就必须离开,否则这里的大门将永远不向他敞开。
他把手伸进口袋,又碰到那片古怪的黑羽毛——不知道为什么,他走之前带上了这片羽毛,仅仅因为他害怕埃德加看到这个。
这片羽毛究竟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埃德加的客厅里?他一概不知。
“难怪,不过这样也好,你亲近他也是应该的……”莫里森先生喃喃自语道,“毕竟他是你的……”
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卡尔并未听清后半句,不过他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有话,“什么?他是我的什么?爸爸,大声点。”
但莫里森先生迅速地闭上嘴,“没什么,什么也没有。他能保障你的安全就再好不过。”他拿起外套,“我该出门了,葬仪屋的人还在等我,我和他们预约的是上午八点。”
葬礼将在三天后举行,还有许多事项并未准备好。
因为莫里森夫人生前是天主教徒,所以比普通人又多出一些步骤,这些都轮到她的丈夫来为她操办。
“爸爸,我知道那天夜里的真凶是谁了。”
就在莫里森先生将要走出花园,卡尔从身后喊住了他。他知道真凶是谁了。
汉格尔·维拉德,是他将感染源带进了医院,使得数不清的人们被迫结束人类的一生,变成吸血的怪物。
托德,想到被捆在床头苦苦挣扎的托德,卡尔只觉得怒火和憎恨要把他淹没。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杀掉一个人过,即使是罗纳德和鲁尼也没有。
“是吗?”莫里森先生努力装出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只是他颤抖的左手和发青的嘴唇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壮阔,“我不想知道他是谁。但是……但是他必须偿命,这是他欠我们所有人的。”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卡尔,答应我,就算知道他是谁也不要亲自去找他复仇好吗?我知道这样有些卑劣,但是……但是你能拜托那位吸血鬼先生帮忙吗?”
为了小镇流过的血,为了……为了被留下来的人们流过的泪。
“会的,一定会的。”卡尔低下头,无能为力的怯懦袭击了他,要他抬不起头,“埃德加是这样答应我的。我不会只身涉险。”
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地方,而埃德加害怕他的这些异常进一步扩大。
“小姐,你还好吗?”
年轻的妓女苏醒过来:她的头痛得要死了,视网膜前浮现出大片淡红色的斑块,怎么都无法看清楚眼前的东西。
寒风从破了的玻璃里呼呼灌进屋子,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减少和外界的接触面积取暖,但随着昨夜记忆的复苏,疼痛与寒冷却带给了她劫后余生的喜悦——这恰好是她还活着的证明。
“醒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她对上一张算得上英俊的面孔:这人有一头灰白色的头发,跟老年人似的,五官有几分像西欧那边的人。
他担忧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掌,举起软皮革缝制的水囊递到她的唇边,“味道可能有点糟糕,不过对你这样的人有好处。”
带着几分草药味的凉水流淌在她的唇边,她贪婪地吞咽着,一直到呛住。
“……你……是你救了我吗?”
她没有说,靠着车窗玻璃那时,她看到的明明是个英俊非凡的金发男人。
“是,我救了你。”安蒂亚戈收好水囊,“这里有一点现金,你什么时候好了就拿着离开,回你家去躲着。记着,不要把你昨天晚上碰到的事情拿出去乱说,警察和媒体都不要……我当然不是要放过他,我向你发誓,那个男人会受到制裁,只是不是通过普通的途径。”
她茫然地点点头——事实上她也不可能会去报警,警察只会把一切当做她吸毒过量后出现的幻觉。
除了相信这神秘的白发男人,她似乎也没有别的途径了。
处理好那个女人的事情,安蒂亚戈拍拍手上灰尘,往更里边的房间走。
这里是镇郊被废弃的老建筑,铁闸门的门锁被剪坏了一直没得到修葺,而年久失修的破旧墙壁上还残留着各式各样粗俗的涂鸦。他沿着楼梯下到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见到了昨夜和自己一起行动的金发吸血鬼和他们共同捕获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