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的对!”神经病人宋雷趴在车顶的围栏,挤眉弄眼,兀自笑得极欢:“我们就是收尸的!编号8799的变形体可是最近才发现的,随便找到个长喙啊!爪子啊,就能在黑市上卖好价钱!若是运气好碰上个喜欢收藏新品种兽人的大佬,那可足够逍遥一阵子。”
只可惜手头没有他习惯用的反曲弓,否则定要一箭将说话人的舌头射下来,看看究竟有多毒,若是一步能爬上车顶,估计常赟赟也早就扑上去与宋雷扭打成一团。
“走了走了!跟这神经病有什么可斗气的!”
冷清的口气不同于“娃娃脸”的无情,比起冷漠更像是不耐烦。
赟赟把视线从车顶转回来,这才注意到陈寅之身边多了两个人。说话的小伙子黑瘦高挑,脸颊上残留着淡淡的痘印,薄唇,尖下巴,乌亮的大眼睛里是与年龄不符的狠戾,左胯上挂着一把长刀,细细长长像是日本人的□□,后腰别着两把□□,紧身的皮衣,衬得整个人十分精神。
“我叫王遗梦”,穿着运动服的中年女子大概三十多岁,向赟赟伸出手,笑起来肉乎乎的脸蛋上多了两个小酒窝:“我是这只队伍里的医生。你可以叫我遗梦,或是梦医生,但请不要叫我梦*遗……”
像是看到了救星,赟赟不等人把话说完,一把拉住梦医生的手,声音都激动地打颤:“姐!咱先不自我介绍!先救人好吗?”
一路上,残肢、内脏随处可见,咬碎了的半个人头挂在道路两边的树杈上,眼眶里掉出来的眼睛越看越瘆人。起先逃命时还没觉得有多恐怖,这时候在再走一遍,赟赟的后背已被冷汗湿个透。
翼形兽坠落的地方正巧在一家早餐摊子上,包子、蒸饺滚得到处都是。被炸掉脑袋的变种8799早就死透,黏了热粥的鸟毛坨在一起,散出来的臭味惹得人阵阵反胃。
“他应该在这下面”,常赟赟惨白着脸,用脚狠踢怪鸟身体:“大个子,你可不可以帮忙把这只鸟搬开,他应该就在下面!”
陈寅之早习惯了兽人的异味,脸色无异地打量了一下翼形兽的身体,皱起眉头:“小哥,你要找的人就算是没被吃掉,没被火炮打死,像这种大块头压下来是怎么也不会有生路的!看不看还不都一样!看了不过是徒增伤感!”
“当然不一样!”赟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执拗的表情像从四五十年代贴画里抠出来的,压在心口上的关心与焦躁说不出口,绷着嘴角想了会儿才说:“是生是死我都要看一看!不然我怎么给那个小屁孩交代!说他哥哥死了,又给不出个原因,他不闹我一辈子!”
陈寅之向来心软,一想到淌着泪珠的小孩儿,无奈地叹口气,冲挥舞着匕首取长喙的冉沁拍拍手:“小沁!过来搬下东西!”
“不要!”毫不犹豫地拒绝,冉沁嫌弃地扬扬下巴:“臭不拉几的东西弄得满身都是,到时候又要洗衣服,麻烦死了!”
听了这话,陈寅之的眉毛拧在一起,正犯愁怎么劝说。一直戴着口罩,立在五米开外的小梦医生忽然张口:“冉沁,去帮帮忙!”
弯弯的眼睛,温温柔柔的口气,却满含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冉沁撇撇嘴,脸黑的能滴下墨又不敢丝毫懈怠,停下手里的伙儿,直起腰,把匕首收回小腿上的暗鞘,三两步跳到陈寅之身边。
“所以说不要惹医生”,陈寅之撞撞赟赟,声音低得如同蚊蝇:“小哥,天蝎座的梦姐是不可以轻易得罪的!”
翼形兽到底不如人一般会偷懒,不仅是皮肤坚硬如钢铁,就连斤数都衬得住这个体积——十足的分量!且不说赟赟那细胳膊细腿,陈寅之熊一样的体格抬起来也是有些费力。
“到底行不行!”冉沁肩膀顶住开始僵硬的尸体,双手揪住厚重的羽毛,眼角上挑:“我说小哥,嚷嚷着救人的是你!这时候像没吃饭一样,装熊啊!”
常赟赟毕竟是个医生,论力气自然比不过这些在兽人嘴下讨饭吃的亡命之徒,他咬得嘴唇发白,半身上满是粘糊糊的血液,令人作呕的味道激得他胃里翻江倒海,越是着急,手脚越是无力。怪不得冉沁埋怨,赟赟此时恨不得自己是金刚转世。
“我喊一二三,一起用力!”汗水顺着下巴流进领口,陈寅之扛住翼形兽的上边身子,手臂上隆起的线条清晰可见,弓起的后背上肌肉鼓鼓的像小山一样。好吧!赟赟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金刚的确是转世了,只可惜不是他。
“一——二——三——”
重达千余斤的翼形兽被推得晃了两晃,随即被暴增的力量揭翻在侧,震起了厚厚一层尘土。
搬开一只,还有一只。
陈寅之转动两圈肩周,一把扯住翼形兽背后的羽毛,示意两位继续。
“要帮忙吗?”站在不远处的医生绕到翼形兽身边,依旧是笑得甜丝丝。
又脏又累,何况对方是个女人,想来也帮不了多少忙。赟赟本能的想要拒绝,却听见冉沁低声嘀咕:“看够了热闹才来!这女人一肚子的不安好心!”
再动手,赟赟猛然觉得要比刚才轻松很多——这个王医生难道是传说中的超级赛亚人!
第二只“鸟人”几下便被丢到一边,只是被推开的瞬间,在场的每个人都仿若定在了原地。
第15章 第十五章 猎人部队
“命大呦”,陈寅之啧啧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把勾住冉沁的脖子,嬉笑道:“这混账世道,死不了的早晚都是祸害。”
自己沾到的味道就已经够折磨他了,更不然说别人身上的,冉沁拍开陈寅之的手,很是嫌弃地退到一边。
预想中被压成肉饼的男人歪倒在树坑里,身体泡在满了半坑的鲜血中,唯一遮体的褐色收缩短裤被染成黑红色,活像是泡澡睡着了一样,说不出是诡异还是滑稽。
作为医生的机谨,小梦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俯下身,伸出手指放在杨湛鼻下:“有鼻息!人还活着!”
心里悬着的石头噗通落下,赟赟眼前发黑,两腿一软坐在地上。如同从悬崖边被人拉了回来,阵阵后怕惊得他浑身发凉,强撑到现在的恶心感翻了数倍又涌了上来,胃部开始剧烈抽出,昏天黑地的吐法,大有把隔年饭呕出来的趋势。
冉沁撇着嘴远远躲开赟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湿巾细致地把手擦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连指甲缝都不错过。
“人间祸害”,小梦医生摇摇头,单手拎住领子就把一米八几的男人从树坑里拖出来。
人还正处在昏迷中,内脏有没有受伤实在看不出来,王遗梦从急救箱里取出绷带,草草将他身上、腿上明显的伤口包扎:“寅之,你把他背回去吧!齐博看见了一准高兴。他啊!就喜欢这种死不了的怪物。”
头痛得像是要裂开,杨湛勉强睁开眼,投进瞳孔里的强光刺激得泪水直流。模模糊糊的人影,隆隆的混杂声吵得人更加心烦。
高个清瘦,两块颧骨突出的男人打了个哈欠,团起拳头砸下前面人的椅背:“小伙儿,你别睡了,你朋友醒了。”
“他醒了?!”赟赟一惊,瞬间没了困意,小心站起身,让阿诺躺在座椅上,正睡得香的小孩子还嘟哝着嘴不知道说着什么梦话。
刚刚睁开眼的人除了觉得头顶上的灯格外刺眼,意识基本上是一片懵懂,“在哪里?”“眼前的年轻男人是谁?”都尚未想明白。
“杨湛!”考虑到周围大部分人已经休息,赟赟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你现在神智清楚吗?有没有伴随眩晕或是头疼?这里没有脑部检测设备,我只能用老办法来进行简单评估脑部受创情况。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凭借第一反应快速回答……”
“别紧张,脑袋有点晕,但基本能正常工作,智商目前还不是‘黄鼠狼’”,杨湛转了一圈眼睛,看着满脸写着不信任与疑惑的人,笑着补充:“黄鼠狼捉鸡嘛!智商还不‘捉鸡’就是好着呢,你放心好了。”
“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赟赟拉下脸,一副恨不得把人揭翻在地上,再踹上两脚的表情:“杨湛,从认识你到现在,你真是‘惊喜连连’,但下次的surprise,请考虑一下凡人的脆弱心脏,好吗?这次多亏了他……”
“你是猎人?”杨湛草草扫了一圈,把眼光聚集在床边的高个子身上:“是你救了我?”
高个子的小麦色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特别有光泽,骨节分明的双手不断重复着交叉的动作,抬眼扫视睡得东倒西歪的各位,笑着耸耸肩。
“你到底是谁?”
“猎人部队里的技术侦查员麦启铭!”
至于赟赟后来又说了哪些,杨湛就真的记不清楚了。毕竟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脑子什么的难免不受到影响。昏昏沉沉的办了几句嘴,浑身是伤的男人就又进入了梦乡。
依旧是过去乱七八糟的剪影,一页一页拼凑的记忆碎片像是幻灯片一样从脑子里碾过。
手里是军科院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杨湛愣愣地看着阿婆倒在车流不息的马路中央,鲜血没有来得及漫开,滴着小雨的天就变成了炙热的艳阳;30天集训,教官嘶哑着嗓子让他们拼命地向山坡上冲,往水里跳,不断开枪射击直到手臂完全没有知觉,体能服干了湿,湿了又干;累得要死要活,却没有等来的集训的休息号,杨湛抹了把脸的汗水,传进耳朵里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学员二队中抽调的32个人应该去支援泽林疫区,但路上却碰到了十几只异常强大的兽人,防御失利,他们一路往前跑,却不知道能逃到什么地方,死亡、鲜血、不断倒下的同伴,阳光沉进了黑暗中,接着是一片乍亮,杨湛揉揉眼睛看见了身穿防化服的救援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