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菜啊。”李子规笑眯眯。
颜明抬起手，直接握住了凭空出现的剑柄。
“这里可是我的半个精神世界。你砍下去，我说不定就没了。”李子规淡定道。
“……你知道御师的本职工作就是灭鬼吧？”颜明说，“我年年都拿最佳员工奖。”
李子规不为所动，甚至还嘲讽地“哦”了一声。
“……”颜明真的想砍下去了。
“不要戾气这么足嘛。好好休息一下，看会儿星星，”李子规的语气骤然温柔起来，“天就亮了。”
漫天星光洒落。湖面如镜。
颜明第一次知道，所谓的“无法拒绝”，是个什么感受。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搞定了颜明以后，李子规就去找卢依依帮忙把颜明的身体拖到床上。
当然，最后是叶道把颜明抱过去的。
卢依依就在旁边三令五申让叶道动作轻点，别磕着碰着什么。
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的颜明就这么直接被严严实实地塞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帽子倒是摘了，就被搁置在枕头上。他面色依然没什么血色，看着应该不会被热着。
李子规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卢依依说：“我一会儿要去见谢念。”
“……啊？”偷拍颜明睡颜照片的卢依依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子规心里算了算，时间还充裕，于是决定找卢依依再闲扯一会儿。
“你有什么黑科技可以拿来解决他的吗？”他一脸期待。
卢依依眨了眨眼，收起了手机：“我有的黑科技谢念应该都有吧……”
“……啊。”李子规十分失望。
“要我说，你们这个世界的御师这种存在才是黑科技……”卢依依撇了撇嘴，嘟囔道，“不过这个世界的设定还挺完整的，竟然还没排斥过我们世界的能力。”
“诶？”李子规有点好奇，“你们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唔……怎么说，大体和你们的世界也没差多少，不过小方面差得很多，至少我们那里国家和城市都是有中文……C国语言的名字的。不像你们这么简单粗暴地用ABC来称呼……”
“……我们以前也有名字的啊。只不过是1917年的时候……”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了解过了。”卢依依捂脸，“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搞出了一套完整的历史可以来解释这个明显是因为作者偷懒才有的设定……”
李子规：“……”心情微妙。
“说实话，我觉得还是不要和谢念有什么正面的冲突比较好。”卢依依严肃道，“我剧情维护师没做过多久，这方面的业务还不算熟练，叶道更是个萌新，但按陈响晴的描述，谢念明显是个经验丰富的大佬，真的对上了我们很可能搞不过他。我现在已经上报了总部，到时候总部会安排人处理的。”
李子规没作声。
他扫了叶道一眼。暴露完自己身份的叶道完全卸掉了自己软萌的壳子，一直沉默地跟在卢依依身边，看着十分冷厉，简直让人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放得下身段装傻白甜的。
……不过叶道本质还是挺傻白甜的。
曾经欺骗过叶道的李子规有点心虚地想。
颜明之前跟他聊过，谢念这些人破坏剧情，目的是要挟新生的世界。剧情一旦偏差过大，世界会因数据失控而崩溃。他们毁灭一些世界，就是在杀鸡儆猴，以迫使别的世界屈服。某个世界只要供给他们自己的一部分能量，这个世界的剧情就不会遭到恶意的干涉，基本就能永远平稳地运转下去。
他所在的这个世界拒绝上供，因此而受到攻击。
“他们得到力量，不会越来越强吗？”他想了想，问，“你们怎么拼得过？”
卢依依犹豫着道：“我们成功维护了剧情的话，一般默认世界会赠送我们一点能量作为感谢。”
她立刻又说：“这个话题聊不清楚的。反正能量也是上交给总部的大佬，我只是个打工的，只想尽量做点好事赚点钱，其他的跟我没关系。”
她的回避态度很明显，话语下暗含的意味更是颇值得探究，只是李子规现在没什么兴趣去挖掘。他直接道：“谢念会被你们总部放过吗？”
“只要你不希望他被放过。”卢依依这下倒是回得干脆又果断，“谢念说到底只是那群恶魔手底下一个干活的，能替换的多的是。这些人也拿不到能量，做任务保命而已。”
“哦？”
卢依依思索了一会儿，大概地说明了一下：“那群恶魔做了个系统，每时每刻都在筛选灵魂，条件就三个：能量高、快死了、求生欲强。然后通过语言陷阱跟那些灵魂订下契约，消耗点能量修复那个灵魂的身体，从此那个灵魂就属于他们了。他们那个系统挺完整的。每个灵魂开始时都会得到一定积分，可以消耗来换取一定的帮助。然后他们被强制投送到各个开始任务，任务失败扣积分，成功加积分，积分归零就会被恶魔吃掉。”
“而我们剧情维护师，”她转而说，“五险一金齐全、月薪高、日常奖金福利多、同事间气氛友好、需要帮助只要打报告就行。而且，我们的形象非常正面，说出去也有面子。”
李子规：“……？”
“所以，”卢依依目光闪亮，“等这个世界的剧情结束，无论结果如何，我都热烈欢迎你来成为我们的一员！我已经打好报道了，不日你就能拿到正式的邀请函，只要再经过一点点的培训，你就可以成为拯救无数世界的英雄！”
李子规：“……一共有几份邀请函？”
“独一份的！”卢依依声音高昂。
李子规目光微敛。
卢依依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补救道：“颜明说他心系这个世界，没空管其他世界安危……”
李子规敷衍地笑了笑，本想再随便回应一下，却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微弱的笛声一丝一丝地从远方流淌而来，平缓又绵密在他身周一圈一圈旋绕着。
听不到笛声的卢依依察觉李子规脸色不对：“怎么了？”
李子规抬手屈指，轻轻敲了敲空气。空气回荡出一声清脆的“邦”声，震散了丝丝缕缕的笛音。
然而笛音源源不断地涌来，由精确的音符织成的轻柔曲调自顾自地漫延着，表达着明白浅显的命令：“来。”
“我得去见谢念了。”李子规轻声道，“如果我被什么事耽搁住了，你就明天去跟颜明说：‘东西在谢家大宅。’”
“被耽搁？”卢依依面露迷茫。
“嗯。”李子规说，“我明天不一定能及时回来。”
笛声骤然响了起来，高音平稳而流畅地划过空气，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推搡向吹笛者所在的方向。
他顺着这股力量飘过了人界与鬼窟的空间通道，飘过了高高低低的楼房，飘过寂寞的郊区田野，飘过河流湖泊、桥梁土路，来到了坐落于B市最边缘的谢家大宅。
柔和的月光下，这座沉默的宅院投下了深深的阴影，散发着森森寂冷，仿佛一个沉睡的怪物。它已经残破不堪了。精美的雕饰落到地上裂成了碎片，木梁上的漆也剥落了不少。草木衰败，池塘干涸，唯有爬山虎四处蔓延，弯弯曲曲攀上了所有残垣断壁。
堂屋里，月光透过窗户，微微地照亮了窗边的人。
谢念正在不疾不徐地吹着笛子。
他抬起眼，看见几乎与角落的阴影融为一体的李子规，平静地放下了笛子。
“找我？”李子规。
“找你，”谢念细细打量着李子规的眉眼，“念。”
李子规：“去去、千里烟波。”
谢念：“暮霭沉沉楚天阔。”
空气骤然凝滞。
李子规：“……你们的世界也有这首词啊。”
谢念：“……嗯。”
李子规：“……刚刚是我下意识。这是高考必背诗词来着。”
谢念：“……哦。”
李子规：“……”
谢念：“……”
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
谢念假咳了一声：“……我们讲正事可以吗？”
李子规：“……可以的。”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李子规在阴影里抱臂看着谢念。
谢念把笛子搁置在窗台上，两手空空地走向李子规。
他的五官融化了一般扭曲起来，回复清晰时，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面貌。
……黑科技啊。
李子规注视着这张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不发一言。
“我之前还真的从没想过看看这具身体原来的模样。”谢念说，“你很幸运。”
李子规对此不置可否。
“这具身体我保养得很好，十年来也没留下什么伤痕。”谢念继续道，“你想回来吗？”
李子规惊讶地挑了挑眉：“你让我回来？”
谢念轻轻点了点头。
一致的眉眼，放到李子规身上是人畜无害的亲和，放到谢念身上就是生人莫近的冷冽。
谢念又向李子规走了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所剩无几。
“我可以还给你，属于你的一切。只有一个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