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反正孙建西在犯病，何晓萱站在床前，冷眼看着正在怒吼着怼被子的孙建西，心头一揪，眼泪就要从画着精致眼妆的眼眶中落下来。
这究竟是一头什么样的怪物？
她又是为了什么，把自己的青春、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一生都赔给了这个怪物，泥足深陷，无法脱身。
何晓萱质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阳光从一侧的窗户外打进来，在两人身侧，重叠在一起的影子似乎又深了些，何晓萱胸前的吊坠从领口滑了出来，中央黑色的鬼婴睁开眼睛，发出了嘻嘻的笑声。
妈妈……快了……就快了……
第二天将近中午孙建西才恢复神智，一摸床头，他的手机里未接电话、短信和微信足足上百条，已经快被人打爆了。
孙建西腰酸腿软，捂着腰从床上爬起来，照着助理给的链接上了网页看一下。
#惊爆！建西集团董事长，竟当众做出这种事！#
#揭秘！你不知道的刘建西！#
#惊天秘闻！下班时间，董事长爱做这件事！#
平时一发这种标题，底下都在骂作者标题党，但这次没人骂。不光如此，他们还给作者点赞，说他生动形象，尊重事实，今天中午加一个鸡腿。
孙建西看得眼前一黑，呼吸都要暂停了。
他想这些一定是假的，肯定有人再搞他。网上什么人都有，口风不可能这么一致，总要有些阴谋党提出反驳意见的。
于是，他关了网页，强撑着上新浪微博看看风向。
孙建西上一条微博还是一周前发的，说的是建西集团和当地政府合作建设现代榕城的事情。
他的微博粉丝注册以来都没超过两万，一大半是公司员工与合作伙伴，但此刻这条微博下面，光问候肾和下半身的留言就超过两万了。
还有夸他公狗腰的，说自己是个gay就喜欢他这种骚劲要不然留个联系方式的，问他吃的什么壮阳药给推荐一下排个雷的……不一而足。
看在孙建西眼里，每个字都是对他赤裸裸的嘲笑，像是在这些字后面藏着一张张不怀好意的看热闹的脸。
自从建西集团做大做强以来，他已经很久都没尝过这种耻辱的滋味了，咬紧牙关，感觉喉咙口堵了一口血。
“啪！”一声，孙建西砸了自己的手机。
“晓萱！晓萱！”他冲门外喊。
羞耻、愤恨、暴怒，孙建西心中充斥着难以分辨的情绪，还有藏在这些鲜明的情绪身后的，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无措，如同毒虫一般啃噬着内心。
难道是冯大师的法术失效了吗？
……怎么可能是冯大师的法术失效了呢？
但除了这个原因外，他实在找不到别的解释。
即使从开始使用灵异的手段害人起，孙建西就隐隐意识到自己会有遭到报应的这一天，但他始终宽慰自己这天还很远，甚至直到寿终正寝都不会到来。
再说，就算真的到来了又怎样？他已经享受够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直到这时候，孙建西才发现，他一点都不想死，一点都不想。
他还有那么多的钱没花完，还有长长久久的富贵生活要过下去。他怎么能死？
为此，哪怕花再多的钱，沾再多的血，去求人，去害人，去杀人，都是值得的。
“晓萱，给冯大师打电话吧，说上次的事，我同意了。”孙建西颓然倒回床上，用胳膊捂住眼睛，沙哑着嗓子道。
直到这种时候，他才发现，身边的男男女女再多，能和他讨论这种事情的，只有何晓萱一个人。
然而此刻，何晓萱并不在这里。
孙建西可以出丑，可以躲避，可以旷工，但她还是要准时去剧组报道的。
第116章 西天极乐
这次的事故看似只搞臭了孙建西, 可实际上何晓萱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她当时正站在孙建西旁边, 低着头, 露出半个侧脸。照片里的背影被人扒出来对比了一下，确认是她没错，于是几年前关于当红玉女和富一代董事长的绯闻又被炒冷饭炒得沸沸扬扬。
他俩当时是被狗仔拍到过照片的, 两个当事人也没否认, 算得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不同的是, 当时他们男未婚女未嫁，网上都是一片祝福声, 就算有酸的，也不过小猫小狗两三只，不是主流, 可现在却几乎是一面倒的群嘲。
——什么当红玉女和富一代集团掌权人？是过气老女人和知名泰迪精吧！
男渣女贱, 简直绝配！
还有人说何晓萱能和这种泰迪精搅在一起，分手后还当了多年好友, 自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其实这种指责受害者的思想从本质上讲是不对的, 但放到他们俩身上, 还真没错。
何晓萱从经纪人那里知道有关于她的负面新闻后就屏蔽了微博微信朋友圈, 一心拍戏，想要用作品说话。
她毕竟是多年的老演员，就算心思不全用在表演上，演技总比选秀上来的新人好些。拍个雷剧的女二而已, 按说应该很顺利。
但何晓萱表现得并不好。不知怎么的，她这些天拍戏的时候老是集中不了精神，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她，带着恶意那种。
何晓萱扮演的是这部戏的恶毒女配，一心想当皇后的太后娘家侄女，在剧中专门和小娇妃过不去，责骂、罚跪、掌掴、大冷天推人入水的女配标准套路一个都没少。
前两天见过周云沫对待孙建西的方式，再看看事后孙建西顶多拍着床板叫嚣两句要让孔雀好看，对同样打了他脸的周云沫连个屁都不敢放，何晓萱心里有数，当然不敢在演戏的时候做什么手脚。
她小心翼翼地拍戏，恨不得掐着编剧的脖子让她把两人的位置换一下，将被体罚的人换成自己。
出乎意料的是，周云沫虽然脾气不好，但职业精神还是有的，她该怎么演就怎么演，压根儿没准备在拍戏的时候搞什么大新闻。
女一和女二的戏份就这么顺顺利利地拍下来，连导演都长舒一口气，准备回宾馆后再偷偷给女娲娘娘上两柱香，就当感谢她老人家保佑了。
拍个玛丽苏神剧而已，可真不容易啊。
其实呢？
周云沫披着大衣靠在躺椅上，一边刷微博一边冷笑，还偷偷用小号给骂孙建西和何晓萱的微博点赞，搞转发集赞送红包活动。
何晓萱在现场替孙建西开脱的事情就是她传出去的，就连流传在网络上的多角度偷拍视频也是她的手笔。没有这些视频在，网上最多攻击两人一阵子就消停了，可孙董“咣咣”怼地板的蠢样恶心到了吃瓜群众，于是乎，所有人都加入了围攻他俩的行列中，不踩到泥里不罢休。
呵呵。
关了手机，周云沫笑着冲旁边的孔雀招招手：“晚上有空吗？今天心情好，我请大家去吃火锅！”
劝她原谅孙建西？做梦！
原谅这只泰迪精是上帝的事，她只负责送看不顺眼的人去见上帝。
·
剧组里的暗潮汹涌何晓萱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对周围人的排挤她隐隐有所察觉，但因为身边越来越频繁的怪事，她的心态一直陷在恐惧中，理智的弦绷得紧紧的，随时要断开，无暇去顾及其他人的态度。
何晓萱觉得自己的精力在下降。原本靠着小鬼的滋养，她的皮肤一直维持在二十多岁年轻的状态，白皙细腻，吹弹可破，被媒体称作素颜美人。但现在不但毛孔粗大、泛黄、暗沉，甚至两颊的肉都变得有些垮，比一般人三十岁的状态还要差。
如果光是这些，化妆和医美技术完全可以弥补，实在不行要求剧组加个滤镜，也能糊弄过去。
但更糟糕的是，她开始频繁地失眠，每天晚上好不容易睡着，梦里总有一个黑黢黢干巴巴的影子坐在床前，用火柴棍般细伶伶的小手指拨弄她的头发，笑着管她叫妈妈。
黑影又瘦又小，头皮光秃秃的，五官都还未长全，脸上的嘴一裂开就露出猩红的内里，眼睛似乎也闪着两点猩红的光。
看在何晓萱眼睛里，这不像是活生生的人，而像是一只扒掉了皮的小猴子，丑陋狰狞，是来讨命的。
想到这样可怖的东西就每晚趴在床前看到自己，何晓萱简直恶心地要吐出来，但比恶心更加剧烈的，是心虚和恐惧。
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比谁都更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何晓萱当天就借口不舒服请了半天假，撇开助理，亲自开车去市里买回了一大袋零食，还有堆满后备箱的玩具，搬进了自己住的房间，将门反锁住。
“宝宝。”她深呼吸了一下，翻开随身携带的行李箱。
黑色的行李箱是空的，放置在正中的是一个布置简陋的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个装满金色液体的罐子，浸泡在金色液体中的，正是和她之前佩戴在身上的吊坠里一模一样的一个婴儿，只是体型放大了几十倍。
何晓萱点了三柱黑色的香，在有些腥气刺鼻的气味中将玩具和零食在祭坛上满满地摆好，闭上双眼，念念有词：“这些都是妈妈给你买的，你看，有小熊，有音乐盒，还有棒棒糖和薯片……你乖一点，不要闹妈妈，帮妈妈赚更多的钱，妈妈还会给你买其他东西，全都是最贵、最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