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本来就够烦了，尤里卡的讽刺更加重了我的焦躁，我不想和他动手，但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要揍他了。
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怒气，尤里卡声音放软了些：“亚连，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做傻事。我也不是脑子里只有那档子事的，这么多年，我比你见的比你多多了。”
我知道，尤里卡的真实年龄其实比他看上去大多了。我原本以为他是十六七的少年，当知道他已经二十八岁了的时候，我震惊了很久。
也许是他谜一般的那点异兽血统吧，岁月没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也许你这三年都没一秒钟忘记过他，但不代表他也是。你的感情纯粹的一丝杂质不掺，就以为别人也要和你一样。”他眼神有些无奈，手指不知什么时候覆上了我的发丝，在指尖缠绕把玩，“太天真了。”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看似坚固，实则是最脆弱的。喜欢的时候要死要活，不喜欢的时候也就那回事。人心善变，不需要太多，另一张漂亮的脸，一点点时间，就可以把这段感情击的粉碎。与其追求那种不切实际的爱情，只享受纯粹的肉体欢愉，岂不是更好？”他银色的瞳深深的看着我，那里仿佛藏着一汪最美味的毒药，让我忍不住慢慢陷了进去，沉沦至底。
“亚连，和我……”
我恍惚的站在原地，对他的贴近毫无察觉。
直到那妖异的银色越来越近，我眼前却浮现出另一双漂亮的绿眼睛，和那近在眼前的眼睛重叠起来，我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他，倒吸了口凉气，大声道：“你干什么！”
尤里卡被我推得退了几步，切了声，摇了摇头：“冥顽不灵。”
“那我也不逗你了。给你指条明路好了。”尤里卡冷笑了声，“要是我，就把那人捆起来下药，先做了再说。得不到他的心，还能的得到他的人。何况这么一来，”他恶毒的说，“他和那公主也得掰了。”
“不过以你的性格，大概是做不到的。”他轻蔑的说，“你千好万好，唯独这一点我看不惯。永远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到别人，谁知道你难受，谁又会心疼你？”
他的眼神动了动：“亚连，放弃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求而不得的傻子我看多了，何必把真心放到别人脚下糟践？”
我愣了很久，才慢慢道：“但是，喜欢就是喜欢啊。”
我也……没办法控制我的感情啊。
尤里卡的耐心终于耗尽了，他脸色有一瞬间极为可怕的狰狞，然后又生生憋回去了，只把那叠文件往我怀里一甩：“随便你好了！那你打算怎么办，拆散他们还是默默看着，来一段感天动地的暗恋？……别告诉我你要祝福他们吧？”
“你坚持了三年，我倒是很好奇……你还能撑到哪一天。”
他走了。我怀抱着一堆凌乱的文件，那纸页上又出现了一滴滴深色的印子。
我抬手捂住了眼睛。
一天中经历了几次起落，我已经感到极度的疲惫了，慢慢弯下腰，捡起地上散乱的纸页，这一个动作，都让我觉得难以支持。
低着头，拖着脚步，眼前却又出现了一个士兵。
他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大概不能理解长官为什么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又失魂落魄的走了回来，我看了他一眼，他才反应过来，立正道：“殿下！刚才您说要亲自审问那个女孩，我们已经把她带到审讯室里了。”
“走吧。”
我慢慢向审问室走去，胸口空荡荡的，既不欢欣也不悲恸，不冷不热，只感到一丝透骨的凉意。
工作……工作。我答应过尤里卡，过了这段时间就恢复过来的，不能……耽误这些事。
那士兵跟我在身后，不远不近，极恭敬的距离，到了审问室，上前一步为我打开了门。
小小的女孩坐在凳子上，腿连地都够不到，晃晃悠悠的，小裙子很旧，却也很干净。
我想到了什么，问道：“她父母呢？”
没等士兵回答，那女孩就答道：“我没有父母。妈妈死了。”声音小小的，大眼睛清澈见底。
我心里软了一下，面上却不露分毫，坐在她对面，翻了翻整理出的文件，问道：“这里说，你杀了两个人？”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都是半大的小子。
“是。”
“为什么？”
“他们要脱我衣服。”小女孩只说了这一句，在场的人却都懂了这意思。
我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你保证你说的都是实话？”
“我发誓。”女孩轻声说，双手乖乖的放在膝盖上。
我把文件递给一个审讯官：“查下那两个男孩的背景，再查查有没有目击者。”
转过头来，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娜。”
安娜……这名字有些耳熟，我却不记得在哪里听过了。不过，世上叫这个名字的人这么多，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吧。
我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安娜，你是怎么杀死他们的？”
安娜轻声道：“不小心烧死的。”她随随便便的抬起了手，“这样。”
我猛地屏住了呼吸。因为那根小小的手指上，燃着一簇红色的火焰。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了起来，紧紧的盯着那簇火焰，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好看吗？”安娜轻声说，“我从见到它的第一眼，就被彻彻底底的惊艳了。”
我的大脑在震惊中慢慢理出了一条清晰的线，争斗失败后逃离圣殿的祭司在民间以普通人的身份安顿下来，打破了圣殿的禁令，结婚生子，延续了下一代。
而这些下一代中，必然会有一些遗传了他们前辈的能力的人在。安娜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旁边的士兵们也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簇火焰，有一人呆呆道：“殿下，这怎么……”
我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心中已经做了决定：“这个孩子由我亲自监守。不用在这里住了。”
我准备把她安排到我旁边的屋子，自己教导。
这在这时，回来的士兵把调查资料交给了我，从两个月前开始，来到荒星的人就已经要进行身份登记了。我简略翻了翻，这两个男孩来自贫民窟，几周前才来到荒星，那里此类事件高发，两个男孩都有过前科。据目击者称，这两个男孩确实把安娜堵在了墙角，不过其他人只以为是普通的男孩子欺负弱小的事件，没人理会。
至于他们在那里对安娜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只有天知道了。
我合上文件，递回给士兵：“文件暂时封存，不要乱传这件事，这个孩子我先带走了。”
“是。”
我走出屋外，安娜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拽住了我的衣角：“大哥哥。”
“走吧。”
她的手往上蹭了蹭，牵住了我的手。
我愣了下，也许是因为女孩子的手太小太软，也许是因为她同样有龙息的能力，也许是感受到了某种莫名其妙的牵绊和联系……我放轻了声音：“不用叫我大哥哥，叫我亚连就行。”
“亚连。”安娜嫩红的嘴唇慢慢吐出这个单词，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原来你叫亚连。”
我点了点头，想了下，还是把她带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蹲下好让她能平视我，说：“安娜，你看这个。”指尖燃起了缭绕的青焰，“我和你是一样的。”
“首先，我要告诉你不是怪物，也不是异类，这只是一种出色的能力，我们独有的。它叫龙息。”
“……龙息。”安娜喃喃道。
“对。龙息让我们拥有了强大的能力，但是不可以随便使用。尤其是做不对的事情。即使是惩罚坏人，也不能因为你的能力足以杀死他们，就一定要杀死他们。”我努力把话说的浅显易懂些，“有些人的错不至死……你明白吗？”
安娜看着我，慢慢的点了点头。我感到她小小的手在我的掌中缩了缩，随及更用力的抓住了我。
我呼了口气，站起来，带着她向前走去。
话说到这里，她应该已经能明白了。这个女孩子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弱小可怜，相反，她强大的令人心惊。
我在发现龙息后的几年里，一直无法真正掌控好火焰的强度，很容易失控，最终酿成大祸。但是这个女孩，在八九岁的年纪就能在手指尖燃起一小簇龙息，这是多么恐怖的控制力和发展空间。
所以，那两个男孩也绝不是她“不小心”杀死的。也许他们确实犯了错，她明明可以威吓逼退他们，但却选择了另一种，更残酷的惩罚方式。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两手干净的人，这样的话由我说出来有些可笑，但小孩子的教育，还是要……唔，趁早。
算了，之后还有时间。
一想到身边多了个和我一样的“小巫妖”，我心里还是高兴的。连刚才那些难过……都被冲掉了一些。
第78章 78
我房间旁边的屋子还没收拾好，我把安娜带回了房间，让她先坐一会。
我的房间很空，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张公文桌，几个椅子。另一侧是从未打开过的储藏柜。床头的柜子里倒是摆上了一排营养液，不至于一日三餐，但是忙起来的时候比较方便。
